“轟!轟!轟!”
捕鯨船上再次發生了劇烈的爆炸,伴隨著升騰而起的烈焰,最後一根桅杆終於轟然倒塌。
這仿佛是一個信號,伴隨著一個巨浪,整艘捕鯨船傾斜的角度陡然加大,它像是僵死之人死前伸向天空的手臂一般,整個船體傾斜了將近70度。
滾滾黑煙和白霧從船隻與水的交界處湧出,宛若蓬鬆的袖口,隨著又一聲爆炸,捕鯨船開始以一個極快的速度陡然向下沉沒!
一個肉眼的漩渦逐漸成型!
“我們必須得走了,不然我們會被漩渦卷進去的!”一艘救生艇上,一名棕色頭發的海盜一把抹去額頭上的雨珠,厲聲喊道,“不能等了!”
“不行,必須繼續等!”一名少了隻耳朵的海盜怒吼道,“夏倫閣下還沒上來!”
“他來不了了,船都沉了!”棕發海盜同樣吼道,“彆發瘋了,咱們理智一點!其他救生艇都走了,再不走,我們會掉隊的!”
說完,他不管不顧地抓起船槳,彎腰劃動起來。
“哢噠!”
下一刻,少了隻耳朵的海盜一把抓出燧發槍,猛地抵在了棕發海盜的腦門上。
“把漿給老子放下,彆想跑!”
“牧師,他瘋了!”棕發海盜瞪大眼睛,豆大的雨珠順著他額前的棕色劉海流進眼眶,“快點,救命!”
在救生艇甲板正中,牧師跪在地上,手裡握著聖徽,痛苦地祈禱著。
“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我害死了所有人”
“彆念了,你趕緊拿個主意!”棕發海盜顫顫巍巍地喊道,“草了,我看見漩渦了,這下來不及了!”
轟隆!
雷霆劃過天際,慘白的電光照亮了救生艇上醫生的麵龐。
醫生依舊戴著破碎的眼鏡,臉上掛著諂媚而無害的笑容,隻是此時,他的眼神似乎靈動了很多。
“再等1分鐘。”醫生掏出懷表,輕輕摁了一下,“說不定,夏倫就要上來呢?”
話音未落,整艘小艇忽然一顫!
洶湧的浪濤間,一隻乾癟的手陡然探出,隨後猛地扒在了護欄邊緣,下一刻,一具枯瘦到脫相,宛若乾屍的人猛地爬了上來!
是夏倫!
啪嗒!
一瞬間,小艇上的4人全都吃驚地看向了突然出現的夏倫。
“謝謝你們等我,咳咳,開船吧。”夏倫吃力地翻了個身,似乎遊泳已然耗儘了他全部的力氣,“沒有其他幸存者了,我是最後一個,走吧!”
“夏倫!”牧師扔掉聖徽,吃驚地站了起來,“我對不起對不起!”
“夏倫閣下!”少了隻耳朵的海盜猛地跪在地上,語氣裡居然帶上了哭腔,“我就知道您會沒事的。”
“先彆說廢話了,再不開,咱們要被漩渦攪進去了,快去劃船,我先歇會”夏倫打斷道,“對了,有吃的嗎,快給我來點。”
一隻耳海盜連忙從麻袋中翻找,隨後虔敬地將一塊硬麵包遞到了夏倫的手裡。
“我們不會被漩渦卷進去的。”醫生推了推鏡框,麵帶笑意,“畢竟,所有善舉都必須得到回報。”
夏倫將麵包塞進嘴裡,飛速咀嚼起來,但他隻是略微嚼了幾下,就狼吞虎咽地將麵包吞了下去。
“醫生,感謝你的症候閱讀法。”夏倫又抓起一塊鹹魚乾,塞進嘴裡,隨後長出了一口氣,“那可真是救命了。”
“那是我的榮幸。”醫生笑著拿起了船槳,隨後跟著其他人一起奮力搖起了船槳。
很快小艇就險之又險地在各類浪尖和暗流的夾縫中漂了出去,安然無恙地離開了風暴區。
一天後,救生艇安全抵達了危土島西側的沙灘海岸。
當小艇被柔和的海波衝到沙灘上時,所有人都已徹底精疲力竭。
“我們活下來了我們活下來了!”棕發海盜喜極而泣,他跪倒在沙灘上,像是發狂了一般抽了自己一巴掌,隨後大聲哭嚎起來,“我們真的活下來了!”
溫暖和煦的陽光照耀在幸存者們臉上,暖洋洋的乾燥感滲入皮膚,驅散了骨頭縫裡的恐懼與疲憊。
一時間,人們有些恍惚——捕鯨船上的種種可怖回憶,仿佛僅僅隻是一場虛幻的噩夢,而這一切都隨著被曬乾的潮意一起消散了。
他們徹底安全了!
“夏倫閣下,咱們下一步怎麼辦?”一隻耳海盜拍了拍臉,把臉上的笑容拍去,隨後語氣崇敬地詢問道。
夏倫沒急著說話,他閉著眼,仔細聽了一會兒海浪衝過沙灘的嘩啦聲,以及海鳥的叫聲,隨後才緩緩開口。
“兩個選擇。要麼先去和其他人彙合,要麼咱們去挖所謂的‘寶藏’,按怪物的說法,寶藏就在這附近。”
“其他人應該在森爾港的紅勾酒館。”牧師小心翼翼地看了夏倫一眼,隨後小聲說道,“那裡是我們在危土島的據點。”
“彆去紅勾酒館了,先去挖寶藏吧,要是真挖到,咱們幾個可就發大財了。”棕發海盜抹去臉上的眼淚,“挖寶藏吧,找不到的話,再去找其他人也來得及。”
夏倫看了醫生一眼,而醫生則緩緩推了推眼鏡框。
“要我說,還是去挖吧。”醫生笑著說道,“現在大家的經濟狀況都不好,需要一些啟動資金。”
“就按他說得來。”夏倫輕聲補充道。
就這樣,5人帶著工具,來到了峭壁附近,幾人開始飛速挖掘起來。
然而直到傍晚,他們也沒能找到所謂的寶藏。
此時,距離夏倫完成“存活6日”的劇本目標,也隻剩下了最後幾分鐘了。
“寶藏不會是怪物編出來,騙咱們的吧?”落日的餘暉中,牧師一邊啃麵包,一邊狐疑地問道,“真的有寶藏嗎?”
“當然有。”醫生笑著說道,“再挖挖,說不定就挖到了呢?”
話音未落,他的鏟子就鏟到了某種堅硬的固體——“砰。”
“這不就找到了?”
眾人吃驚地靠了過來,隨著一陣敲擊,已然生鏽的鐵箱就被敲開了,裡麵露出了一大堆耀眼的金幣以及各色寶石
“嘿嘿嘿。”醫生笑著點了點頭,“你看,我說什麼來著——”
夏倫走上前,伸手抓起一把金幣,而恰在此刻,他的任務時間也來到了終點。
無數金色的信息閃過眼角,他還沒來得及細看,兩行鈷藍色的信息又湧了上來。
【劇本目標:生存6日(66)】
【你將脫離當前場景】
下一瞬,夏倫的眼前陡然一黑,隨即熟悉的冰冷感再次湧了上來。
“你沒事吧?!”在徹底脫離副本前,他聽到了牧師擔憂而緊張的聲音,他想要說話,但是聲音還沒出口,就消散在了無邊的冰冷黑暗中。
下一刻,夏倫的意識徹底脫離了這裡。
“夏倫閣下這是怎麼了?”棕發的海盜語氣驚疑不定,“他怎麼突然不動了?”
他一邊說,一邊輕輕拍了拍夏倫的肩膀。
然而剛一觸碰,夏倫的整個身體就發出了一陣宛若水花般嘩啦啦的混響,他的肌肉在蒼白的汗水中溶解,皮膚則盈滿了泛著白沫的水花,他的骨頭則發出了一陣憂鬱的歎息,隨即散溢出一股泛腥的海水氣息。
半個呼吸不到,夏倫就化為了一灘氣泡和水花,他指縫中的金幣落在水泡中,叮當作響。
“啊?!”棕發海盜驚恐地後退兩步,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一隻耳海盜呆滯地瞪大眼睛:“夏倫閣下死了?!”
這一刻,就連醫生都吃驚地張大了嘴,他有些迷茫地撓了撓斑白的側鬢。
“這這怎麼可能?”醫生忍不住摘掉眼鏡,難以置信地說道,“他他這就死了?”
“不,你們錯了。”牧師忽然沉聲說道,“箱子裡的寶物數量變了——裡麵直接少了接近15。”
棕發海盜顫顫巍巍地爬起身,隨後湊到寶箱邊,他定睛一看,隨後發現箱子中的寶物確實少了一大截。
“夏倫閣下是‘不滅明火’派下來拯救我們的。”牧師篤定地宣布道,“他不是死了,隻是回去複命了。他收走那些財寶,是告訴我們,我們剩下的人是要平分剩下的財寶,我們必須妥善地利用這些東西。”
“這,這對嗎?”醫生下意識抓了抓頭,他喃喃道,“他變的是浪花,不是火星啊”
“這你不用管。”牧師的語氣愈發篤定和虔信,這一刻,他仿佛受到了神啟一般,“一切自然有其意義,唯其荒謬,才有道理。”
就這樣,剩下的幾人完全接受了牧師的說法。
雖然海盜群體大多貪婪而凶狠,但是在如此神秘的氛圍下,幾人根本就沒因為分贓問題產生分歧,他們像是執行儀軌的僧侶一般,一絲不苟地平分了箱子裡的財富。
在給夏倫消失的地方立了個木牌之後,分到了足夠錢的幸存者們,很快就隨著各自的目標不同,而分道揚鑣。
牧師洗心革麵,在危土島這個海盜自由港上,辦了一座不滅明火教派的教堂,同時還辦了一家孤兒院。
由於管理妥善,理論水平高,牧師的名聲逐漸鵲起,幾年後,不滅明火教會重新承認了牧師的教籍,並且將其任命為群島地區的主教。
不過,教會的審判官們則對此持反對意見,他們認為牧師的理論極其離經叛道,已然夠得上異端標準——牧師居然堂而皇之地宣布,無憐憫的不滅明火會派遣神使幫助受難之人。
但是審判官的指控終究是沒了下文,畢竟在金錢攻勢下,牧師在教會內的勢力已經飛速膨脹到了審判官無法質疑的地步。
棕發海盜與一隻耳海盜兩人雖然多有爭執,但是古怪的是,兩人最終卻選擇了一起合作,兩名前海盜在拿到這筆啟動資金後,又接連進行了幾次風險極大的投機,並最終取得了成功。如今兩人已是緋燈島上聲名鵲起的商人新貴。
從某種角度講,捕鯨船上的可怖經曆,極大地磨礪了兩人的意誌和判斷能力,因此,他們的成功倒也不能完全算作偶然。
而與其他人相比,同樣獲得了巨款的醫生的去向,則相當古怪。
“嘿嘿嘿。”醫生推了推新換的眼鏡鏡框,低頭整理了一下裝滿了醫療器材的手提箱,隨後踩著木板,快步走上了一艘探險船。
此刻,他完全沒了過往癡呆的模樣,相反,他看起來極為專業理性。
“名字?”探險船的甲板上,負責登記的書記官沉聲問道。
醫生摘下眼鏡,露出了一個有些怪異的微笑。
“就叫我以實瑪利吧。”他笑著說道。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