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忘了,現在不比在書院,小小的一間屋子,她的嘀咕林夫子怎麼會聽不見?
起初林夫子並沒有在意,直到看到杜如茵一模一樣隻對了兩題的課業後,她有些生氣了。
因為杜如茵的課業又是大部分空著的,對的是寫了的兩題。
“你們故意的?”林夫子無奈地揉了揉眉心,她教了這麼幾年的書,還沒遇到這種頑劣的學生。這兩姐妹是耍著她玩呢?
杜如茵低著頭不說話,手不安地揪著衣擺;杜雪容一臉無辜:“不是夫子你讓我自己寫的嗎?這真是我自己寫的。”
看著她眼睛裡的清澈和單純,林夫子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說什麼好。
她拿著課業,指著上麵的空題,看向杜如茵:“那你呢?空著的題不會做嗎?”
杜如茵搖搖頭,小心翼翼看了她一眼,但就是不說話。
林夫子歎了口氣,她算是發現了,這小姑娘性子怕是有些問題。
杜雪容瞪著杜如茵,伸手推她:“夫子跟你說話呢,又不是在家裡,你裝什麼可憐!”
凳子是沒有靠背的,杜如茵本就沒坐穩,再加上沒有防備,被她這麼一推,整個人直接後仰,摔在了地上。
手臂上傳來火辣辣的感覺,後腦勺也有些痛。愣了一會兒,杜如茵慢吞吞地從地上爬起來。
變故發生得突然,等到杜如茵已經重新坐好,林夫子這才從震驚之中回過神來,趕緊讓沈明珠叫人請大夫。
“你怎麼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林夫子蹲下來,伸手在杜如茵後腦勺上試探性摸了一下,發現已經腫起來了。而她的手臂上也有傷口,正在往外滲血。
再看看並不覺得自己的有什麼問題的杜雪容,她總算是明白,為什麼杜如茵會刻意空題了。
看似一次不經意間的姐妹打鬨,說不定在無人可見的地方已經發生了無數次。正因為她逆來順受,所以杜雪容才會絲毫不覺得自己有錯,並且變本加厲。
大夫替杜如茵診治,林夫子拉著杜雪容去了隔壁的耳房,沒人知道她們二人說了什麼,總之杜雪容出來的時候眼睛紅紅的。
杜如茵在沈曦和沈明珠的陪同下安安靜靜地讓大夫替她檢查。
“還好,不是太嚴重。”發髻散落下來,扒開長發才能看到她頭上貼著頭皮的地方有些紅腫,“下次你們玩樂可要注意點,若是真出了什麼事兒,那可不是鬨著玩的。”
大夫開了藥方,給她手臂上的傷口也敷上了藥物,再三叮囑,然後拎著箱子走了,剩下三人大眼瞪小眼。
“頭還疼嗎?”沈明曦沒敢上手去摸她的後腦勺,隻能替她擦擦眼淚。先前她低著頭,沒人發現,等到大夫給她檢查的時候才發現,杜如茵哭了。
她搖搖頭聲音嘶啞地開口:“謝謝你。”然後便不再作聲,又低下了頭。
“我這兒有糖。”沈明珠從兜裡掏出來一顆糖,原本是給沈明曦準備的,此時她剝開糖衣塞進了杜如茵手裡:“心情不好的時候,吃顆糖就好了。”
前世,杜如茵也是這般說的。
如果覺得生活太苦,吃顆糖會不會好一點?
現在,她把這顆糖遞給她。
遲疑片刻,杜如茵還是從沈明珠手裡接過了那顆糖,她將糖塞進嘴裡,甜絲絲的味道在口中化開,可心中的苦澀卻如同附骨之蛆。
杜家姐妹倆被接了回去,對於杜如茵受傷這件事兒柳琳琅很內疚,送了不少補品過去,但杜淑人沒肯收:“孩子間的玩鬨罷了,都是她自己不注意造成的,總歸也沒什麼大事,讓她回去歇歇就好了。”
柳琳琅再一次震驚了。
原本她就覺得杜淑人對兩個孩子差彆太大了,如今一看,這哪兒是差彆大,是根本沒把杜如茵當她自己的孩子看吧?
但這到底是人家的家事兒,也輪不到她管,隻能暗暗感歎杜如茵這孩子可憐,讓沈明曦和沈明珠對她友善一些。
原以為有了這件事的教訓,杜家是不會讓孩子繼續過來聽林夫子講課了,沒想到下午的時候杜雪容竟然又來了。
到了教室,她看著沈家兩姐妹,有些不好意思,扭扭捏捏道:“上午的事情,是我不對,我不應該在你們家這麼鬨。”
“沒關係。”沈明曦搖搖頭,輕聲道:“其實你不應該給我們道歉,這次受傷的是如茵姐姐,我看她摔到腦袋,好像很疼。”
杜雪容呆滯了片刻,臉色變了又變,最後還是感覺很屈辱地開口:“我道歉了。”
她原本就不大,比沈明曦還要小半歲,再加上因為向來被嬌養著,性子嬌縱,心中根本沒有善與惡的概念。
上午被林夫子說,下午來了之後又被沈明曦說,頓時委屈得不想說話。
“明明都是杜如茵不對,要不是她害死了哥哥,爹就不會寵愛彆的小妾,都怪她,都是她的錯!”杜雪容抽抽嗒嗒,全然不知道“家醜不外揚”,一邊哭一邊將家中的事在才認識不久的外人麵前抖了個乾淨。
當初杜淑人生杜如茵的時候,是雙生胎,杜如茵是姐姐,原本她該有個弟弟。
可那個弟弟剛生下來就麵色青紫,沒了氣息,而她娘也在那次生產時壞了身子,日後難以有孕。
從那之後,和她娘和她爹的感情也逐漸冷淡,她爹娶了小妾入門。
杜雪容是杜淑人意外懷上的,出生後有娘親的嬌寵,卻沒有生父的愛護。
從她三歲有記憶起,她爹就沒在娘的院子裡歇過,小妾有時都會到她的麵前來耀武揚威。杜雪容性子急,嘴又快,通常會態度很差地將小妾罵一頓。結果就是小妾去找她爹告狀,她爹同她關係越發疏遠。
“好了,彆哭了。”沈明珠遞給她一方帕子:“你爹那樣,其實跟如茵姐姐沒有關係。”
“你想想,如茵姐姐剛生下來的時候不過是個小嬰兒,如何能對弟弟動什麼手腳?再說,真要說你那個哥哥是被人害了,那也應該怪穩婆才是呀!”
杜如茵打了個嗝,接過帕子在臉上抹了一把:“林夫子也是這麼說的,可是,可是娘她也不喜歡杜如茵啊……”
“可是你娘說的也不一定是對的吧?”沈明曦遞給她一杯溫水:“你想想,你爹縱容小妾在你麵前來示威,若是鬨到陛下麵前去都是討不到好的,可見大人說的話不一定是正確的。如茵她很可憐的,在你這個年紀,她爹不愛她,娘也不疼她。”
“你是她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妹妹,你們從出生起就注定是一輩子的親人,即便是不喜歡她,也不要去做傷害她的事。”
“真的嗎?”杜雪容眼中充斥著迷茫,她喝了一口水,雙手不安地搓著茶杯:“可是我一直對她很差……”
“沒事的,你同她好好說說,即便日後不能再和好,也不要姐妹成為仇人。”
杜雪容想了許久,最終寫了一封信,丫鬟送給杜如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