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土飛揚,拳風撲麵。
林默閉上了雙眼,準備迎接第二次衝擊。
但預想中的劇痛沒有到來。
一隻手,像鐵鉗一樣,抓住了校園惡霸高揚揮來的手腕。
高揚的手腕被攥得生疼,他掙紮了一下,卻紋絲不動。
一個穿著行政夾克的中年男人站在他麵前,表情嚴肅。
“同學,在學校裡,對同學動手,不太好吧?”
高揚甩了甩手,沒甩開,他立刻囂張起來:“你誰啊?管閒事管到老子頭上了?”
“我們是市教育局的。”男人身後,另一人亮出了工作證。
【教育局督導組】幾個字讓剛剛還一臉諂媚圍上來的教導主任臉色瞬間煞白。
“四不兩直”的突擊檢查!
中年男人,也就是督導組組長魏江,鬆開了高揚的手腕。
他沒有再看高揚一眼,也沒有理會一旁想上來解釋的校長和主任。
他徑直走向蜷縮在地上的林默。
“同學,你還好嗎?能站起來嗎?”
林默的身體條件反射般地向後縮了一下,仿佛一隻受驚的兔子。
這個反應,讓魏江的眉頭皺得更深。
他抬起頭,環顧四周,那些圍觀的學生都下意識地避開了他的視線。
這所學校的風氣,爛到根了。
林默在另一位督導員的攙扶下,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他始終低著頭,不敢看任何人。
“我…我沒事……”他的聲音細若蚊蠅,還帶著無法抑製的顫抖。
內心深處,一個聲音正在瘋狂呐喊:【好!就是這個feel!奧斯卡欠我一個小金人!受驚、怯懦、無助,但骨子裡還要透出一點點強撐的倔強!完美!】
魏江打量著他,校服上沾滿了灰塵,臉上還有一塊明顯的紅腫。
“怎麼回事?他為什麼打你?”
林默的頭埋得更低了,雙手緊緊地抓著自己的衣角,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
“不…不是的,是我自己不小心……撞到了高同學……”
他飛快地瞥了一眼不遠處的高揚,然後像是被燙到一樣迅速收回視線。
“是我不對,我走路不看路……跟高同學沒關係,跟學校也沒關係……都是我的錯……”
這番顛三倒四、主動攬責的話,讓在場的所有成年人都沉默了。
一個受害者,在麵對公權力介入時,第一反應竟然是替施暴者開脫,恐懼到了何種地步?
校長和教導主任的冷汗順著額角滑落。
“你的家人呢?我們需要聯係你的監護人。”魏江的語氣放緩了一些,試圖安撫他。
“家人……”
林默重複著這個詞,身體的顫抖幅度忽然變大了。
他像是被這個詞戳中了什麼開關,一直強行壓抑的情緒終於找到了一個宣泄口。
【來了來了!全劇最高潮的部分!燈光師!麻煩給個特寫!情緒醞釀……三、二、一,action!】
他的肩膀開始聳動,起初是無聲的抽泣,很快,壓抑的哭腔便從喉嚨裡擠了出來。
“我……我沒有家人了……”
一句話,讓喧鬨的現場瞬間安靜下來。
魏江愣住了。
“我爸爸……他叫林衛國……”林默的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斷斷續續。
“他是一名軍人……在邊境……為了保護他的戰友……犧牲了……”
他抬起一隻手,胡亂地在臉上抹著,像是要把眼淚擦掉,卻越抹越多。
“國家給他追授了一等功……勳章很大,很亮……可是我爸再也回不來了……”
魏江的心頭猛地一震。
林衛國?這個名字……
他死死盯住林默的臉,似乎想從這張年輕又狼狽的臉上,找出一點熟悉的輪廓。
“我媽媽……叫蘇晴……”
林默的哭聲更大了,帶著一種孩子般的無助和絕望。
“她是醫生……疫情的時候,她是第一批去支援的……她救了很多人……”
“但是她太累了……後來……後來她也感染了……”
“他們說……我媽媽是英雄……”
【情緒遞進!注意層次感!從悲傷到絕望,再從絕望裡擠出一絲作為家人的驕傲!對,就是這種感覺,我真是個天才!】
在場的女督導員已經彆過頭去,眼眶發紅。
校長和主任更是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他們竟然讓一個英雄的遺孤,在自己的學校裡被人如此欺淩!
高揚也有些發愣,他完全沒想到,這個他平時隨便欺負的軟蛋,竟然有這種背景。
魏江的呼吸變得有些沉重。
他想起來了。
林衛國,他曾經的老班長,那個在戰場上能把後背完全交給他的男人。
那個總是笑著說,等任務結束就回家抱兒子的鐵血硬漢。
難道……
“我還有一個哥哥……”林默的聲音已經沙啞不堪,他蹲下身,把自己抱成一團。
“我哥叫林峰……他是一名警察……”
“他去做了臥底……抓壞人……最後一次行動,他和最大的那個毒梟……一起……”
“他也……被評為了一級英模……”
【收尾!一定要漂亮!用最卑微的姿態,說出最榮耀的過往,這種極致的反差,才能帶來最猛烈的情感衝擊!】
林默抬起頭,滿是淚痕的臉上,竟然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叔叔,你看,我的家人……他們都是英雄。”
“他們都很厲害。”
“隻有我……我是個廢物……隻會給他們丟臉……”
“所以……所以今天的事,真的不怪彆人……是我不好,是我太沒用了……”
他一邊哭,一邊語無倫次地重複著。
“是我惹的禍……求求你們,不要找學校的麻煩……也不要找高同學的麻煩……都是我的錯……”
整個現場,死一般的寂靜。
隻剩下這個少年壓抑又痛苦的哭聲,和他那句卑微到塵埃裡的“都是我的錯”。
魏江緩緩地,一步一步地,走到林默麵前。
他的身體在微微發抖,不是因為憤怒,而是因為一種巨大的、翻江倒海般的情緒。
他想起了老班長林衛國犧牲後,他去送彆時,那個躲在母親身後,眼睛又大又亮,死死抿著嘴唇不讓自己哭出來的小男孩。
是了,就是這張臉。
隻是當年的倔強,如今變成了深入骨髓的怯懦。
魏江伸出手,重重地按在林默的肩膀上。
那隻手,蘊含著萬鈞之力。
他俯下身,沒有說任何安慰的話。
他的聲音很低,卻像一把錐子,精準地刺向了這場“完美表演”的核心。
“你,是林衛國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