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陽光正好。
林默撥通了韓清的電話。
“檢察院批了,404律所全權代理。”他的聲音裡聽不出情緒。“合夥人,有興趣過來指導工作嗎?”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
“地址。”韓清的聲音乾脆利落。
校門口的星瀾咖啡館,還是那個靠窗的位置。
林默、周敘白、陸衡、陳麥,四人圍坐一桌。由於辦公室還在龍城國際中心走流程,這裡成了他們臨時的作戰指揮部。
王啟年先到,他脫下外套,整個人顯得精神煥發,昨天的疲憊與憂慮一掃而空。
很快,一個穿著剪裁得體的黑色西褲套裝的女人推門而入。她環視一周,目光精準地落在林默這一桌,然後徑直走了過來。
是韓清。她身上有一種職業女性特有的淩厲氣場,高跟鞋敲擊地麵的聲音不大,卻每一下都踩在節奏上。
“韓律師。”林默站起身。
“這位是韓清律師,我的……前老板,現在的技術顧問。”林默為王啟年介紹。
韓清衝王啟年點點頭,目光掃過另外三人。
就在這時,王啟年看向周敘白,臉上露出一絲訝異。“你是……敘白?老周的兒子?”
周敘白身體僵了一下,隨即站直了身體。“王叔叔好。”
空氣瞬間變得有些微妙。
陸衡挑了挑眉,一副看好戲的表情。陳麥則下意識地往後縮了縮。
原來是故人。
韓清的視線在王啟年和周敘白之間轉了一圈,最後落在林默臉上,眼神裡帶著探究。這個團隊的構成,比她想象的要複雜。
“都坐吧。”王啟年擺擺手,將一個文件袋推到桌子中央。“法院那邊駁回的理由文件,還有嫌疑人家屬聘請的律師資料,都在這裡。”
韓清沒客氣,直接拿過文件袋,抽出裡麵的資料。
“金盛律所的張遠。”她隻看了一眼,就報出了對方的來頭。“老油條了,最擅長的就是程序戰和拖延戰術,能把一個簡單的案子拖上年。”
“拖?”林默身體前傾,手指在桌上敲了敲。“我們不給他這個機會。”
他看向自己的三個舍友。
“我們的目標不是為了打贏這場官司,是把事情鬨大,大到全國皆知,大到他們再也捂不住為止。”
王啟年和韓清都沒有說話,靜靜地聽著。
林默繼續布置任務,他的聲音清晰而冷靜。
“周敘白,陸衡,你們兩個負責把那四個小畜生和他們父母的背景給我扒個底朝天。所有能公開查到的信息,資產、公司股權、社會關係、有沒有什麼黑料,我全都要。”
陸衡比了個“ok”的手勢。周敘白則鄭重地點了點頭,他知道,有王啟年這層關係在,他做事必須更加滴水不漏。
“陳麥,”林默轉向他,“你和我,負責整理被害人李民的全部資料。特彆是他長期被霸淩的證據鏈,每一次的時間、地點、方式、目擊者,我要一份精確到小時的報告。”
陳麥用力點頭,把這句話記在了心裡。
“但是,”林默話鋒一轉,整個咖啡館的空氣似乎都凝重了三分,“在做這一切之前,我們首先要去做一件事。”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身上。
“去見一個人。”
王啟年似乎猜到了什麼。
“被害人的母親。”林默的語氣很平淡。“這件事,王教授,韓律師,你們的身份不方便出麵。”
他環視著自己的三個舍友。
“就我們四個去。”咖啡館的討論結束,四人分頭行動。
周敘白和陸衡沒有立刻去挖對方的黑料,他們默契地跟在林默和陳麥身後,一同鑽進了一輛出租車。
“去南城區的筒子樓。”林默報出地址。
車子從繁華的市中心穿過,高樓大廈逐漸被低矮破舊的樓房取代。窗外的光鮮亮麗褪去,露出城市陳舊的底色。
這裡是帝都的另一麵,被遺忘在光鮮下的角落。
空氣裡彌漫著一股潮濕和油煙混合的味道。他們要找的地址,在一棟看不到電梯的老式居民樓裡。樓道狹窄而昏暗,牆壁上貼滿了各種小廣告,像一塊塊醜陋的牛皮癬。
陸衡皺了皺眉,下意識地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
陳麥的腳步卻很穩,這裡的環境,他太熟悉了。
他們停在402的門口,一扇掉漆的綠色鐵門。
林默抬手,敲了敲門。
【叩、叩、叩。】
門內沒有回應。
他又敲了一次,加重了力道。
過了很久,門鎖才傳來【哢噠】一聲,門被拉開一條縫。
一張蒼白憔悴的臉出現在門後。那是一個女人,頭發乾枯,眼窩深陷,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生氣,隻剩下一具空洞的軀殼。
她就是蘇沫,李民的母親。
“你們是?”她的聲音沙啞,像生了鏽的鐵片在摩擦。
“蘇阿姨,我們是律師。”林默把她堵在門口的身體往旁邊讓了讓,自己先側身擠了進去。
周敘白、陸衡、陳麥跟著魚貫而入。
房子很小,一室一廳,但收拾得很乾淨。隻是這種乾淨,透著一股死氣沉沉的味道。客廳的桌上,擺著一個黑色的相框,照片上是一個笑得有些靦腆的男孩。
是李民。
蘇沫沒有阻止他們,隻是默默地關上門,轉身看著這四個不速之客,眼神裡沒有好奇,隻有麻木。
“警察已經來過了,我沒什麼好說的。”
“我們不是警察派來的。”林默拉開一張木椅子坐下,動作自然得像是回自己家。“我們是‘404律師事務所’的律師。我們來,是想幫您打官司。”
蘇沫的臉上沒有任何波瀾,她緩緩走到沙發邊坐下,抱著一個洗得發白的抱枕。
“打官司?跟誰打?法院不是說,他們還是孩子嗎?”
她的語氣平淡,像是在說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
“他們是孩子,但他們殺了人。”林默的回答斬釘截鐵。“殺人,就要償命。不償命,就要賠錢。”
陸衡從自己的背包裡拿出一遝現金,放在桌上。不算多,大概兩萬塊。
“阿姨,這是我們律所預付的訴訟啟動資金和您的生活費。”陸衡的語氣和他平時的吊兒郎當判若兩人。“案子我們免費代理,您什麼都不用管。”
蘇沫的視線終於從抱枕上移開,落在那遝紅色的鈔票上,然後又緩緩抬起,看向他們四個。
她的眼神依然空洞,但似乎有了一絲微不可查的聚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