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將他和蘇沫護在身後。
他自己則向前一步,迎上了那片閃光燈的海洋。
林默臉上沒有絲毫的不耐,反而掛上了一個近乎於營業式的、無可挑剔的笑容。
“感謝各位記者朋友對本案的關注。”
他的聲音不高,卻有一種奇特的穿透力,瞬間壓過了現場的嘈雜。
“我首先代表蘇沫女士,感謝大家的關心。其次,我代表檢察院,感謝社會各界與新聞媒體,對我們司法工作的監督與支持。”
他這番話說得滴水不漏,既表明了身份,又占據了道義高地,瞬間將現場的主導權握在了自己手裡。
記者們愣了一下,隨即問題更加密集地拋了過來。
“林同學,請問你對‘未成年人犯罪是否應該降低刑責’這個問題怎麼看?”
“網上有人說,這起案件是學校失職導致的悲劇,您認同嗎?”
“請問四名被告的具體量刑是多少?有傳言是無期,是真的嗎?”
林默抬手,做了一個下壓的動作。
整個場麵,奇跡般地安靜了下來。
他掃視全場,慢條斯理地回答第一個問題。
“法律麵前,人人平等。年齡不是違法犯罪的擋箭牌,更不是踐踏他人生命的許可證。我相信,今天的判決,已經給出了最響亮的回答。”
他轉向另一個方向的記者。
“至於校方的責任,剛才的庭審已經明確。司法建議書已經發出,我相信紀檢監察部門會給公眾一個交代。正義或許會遲到,但在這件事上,它不會缺席任何一個環節。”
他的回答,精準、有力,既滿足了記者的提問需求,又沒有透露任何超出範圍的信息。
王啟年看著林默的背影,心中生出一種奇異的感覺。
這個年輕人,仿佛天生就屬於聚光燈。他能將嚴肅的法庭變成個人秀場,也能將混亂的記者會,變成自己的新聞發布會。
他那種用荒誕解構一切的氣質,在這種場合,竟成了一種無往不利的武器。
最後,林默清了清嗓子,拋出了一個重磅炸彈。
“最後,我還有兩件事要說。”
所有鏡頭都對準了他。
“第一,本次公訴,檢察院創造性地邀請了我們【404律所】擔任特聘顧問。我們非常感謝檢察院對我們這樣一家年輕律所的信任與支持。”
他巧妙地將官方的勝利,轉化成了自己律所的絕佳廣告。
“第二,”他頓了頓,臉上露出一個更加燦爛的笑容,“關於本案的許多法律細節,以及大家關心的校園霸淩防治問題,我知道幾句話說不清楚。”
“所以,我決定,在本周末晚上八點,在404律所的賬號上,進行一場網絡直播。”
“屆時,歡迎各位朋友,在線交流。”
林默說完,對著鏡頭微微鞠躬。
他不再給記者任何提問的機會,轉身護著蘇沫和王啟年,在保安開出的一條小道中,迅速離開了現場。
法院外的風帶著初秋的涼意,吹散了庭內的沉悶。
林默長長吐出一口氣,像是要把胸腔裡積壓了數日的濁氣全部排空。
“總算是結束了。”
王啟年教授走在他身側,取下了眼鏡,用絨布慢慢擦拭。
“還沒完。”王啟年把眼鏡戴回去,“最高法那邊,要求檢察機關對劉斌提起公訴。”
林默停下腳步,看向這位刑法泰鬥。
“您對這個劉斌的案子,怎麼看?”
王啟年瞥了他一眼,那表情像是在看一個問出傻問題的學生。
“怎麼看?用眼睛看。”
他腳步不停,繼續往前走。
“這種小案子,你不會覺得,還需要我一個清北大學的教授親自上場吧?”
林默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快步跟上。
也是,殺雞焉用牛刀。
處理黃偉這幾個主犯,是為民心,是立標杆,需要王啟年這尊大佛來鎮場。
至於劉斌這種後續清理的雜魚,自有體係內的流程去處理。
王啟年有他自己的戰場。
兩人走到路口,王啟年揮手叫停了一輛出租車。
“我回工作室了,直播的事,提前通知我。”
車門關上,絕塵而去。
林默一個人站在路邊,回身望了一眼法院莊嚴的大門,轉身走向了相反的方向。
……
龍城國際中心,88層。
【404律所】的玻璃門被推開。
辦公室裡,周敘白、陸衡、陳麥三人幾乎是同時從各自的位置上彈了起來,目光齊刷刷地投向門口。
“默哥!”
“怎麼樣?”
“判了多少?”
三人的問題像是連珠炮,但臉上沒有絲毫的緊張。
在他們看來,林默親自出馬,這案子就不存在輸的可能。
林默走到自己的辦公區,把自己重重地摔進那張寬大的人體工學椅裡。
他長腿一翹,搭在辦公桌上,雙手枕在腦後。
“一般吧,沒發揮好。”
陸衡差點一口水噴在屏幕上。
周敘白推了推眼鏡,鏡片後的眼睛裡全是探究。
陳麥沒說話,隻是默默地給他倒了一杯水,放在桌上。
林默拿起水杯喝了一口。
“主犯黃偉,無期。”
“另外三個從犯,十五年。”
辦公室裡安靜了一瞬。
這個結果,在法律框架內,幾乎是未成年人犯罪的頂格重判。
“這還叫沒發揮好?”陸衡湊了過來,“默哥你是不是對‘好’這個字的定義有什麼誤解?”
“帝都第十七中學那邊,暫時隻是發了司法建議書,要求紀檢和教育部門介入調查。”林默放下水杯,“沒有實質性的判罰。什麼時候把那個周主任和校長送進去,才算完。”
周敘白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著腳下的城市車流。
“已經夠了。司法建議書的分量,比直接判決更重。這意味著,清算的範圍,將不僅僅局限於一個教務處主任,而是整個學校的管理層,甚至牽扯到教育係統的內部問題。”
他轉過身,看向林默。
“這一步,比判幾個學生無期,意義更深遠。”
林默不置可否。
“反正這個案子,我們這邊算是結束了。現在就等著放假,去你家那個小島上釣魚了。”
他轉向陸衡。
“對了,周末的直播準備一下。到時候把王教授請來,再問問韓清,看她有沒有興趣。”
陸衡比了個“ok”的手勢。
“四個愣頭青大學生,可能確實鎮不住場子。”林默自嘲了一句。
第二日,清晨。
林默的手機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