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將河北藳城郊野的慘烈戰局,再次無情地展露在洪武十三年的眾目睽睽之下。
昨日薛祿虎口奪生的驚險尚未散去,今日的戰鼓已然擂響!
畫麵中,吳傑、平安重整旗鼓,南軍方陣依舊厚重,試圖挽回昨日被破陣的頹勢。
燕軍則在朱棣指揮下,攻勢如潮,雙方在藳城廣袤的原野上再次絞殺在一起,殺聲震天,血肉橫飛。戰況依舊焦灼,勝負難分。
然而,就在這鏖戰正酣、雙方將士皆已力竭之時,那仿佛成了燕王專屬助力的天地異象,再次降臨!
隻見天幕之上,晴朗的天空驟然昏暗!一股比昨日夾河之風更為狂暴、更為蠻橫的颶風,毫無征兆地憑空卷起!飛沙走石,遮天蔽日!狂風發出鬼哭狼嚎般的嗚咽,席卷整個戰場!
這風,來得如此猛烈,如此精準!
它如同一條憤怒的土龍,挾裹著毀天滅地的威勢,正對著南軍陣型的正麵,狠狠撞了過去!
刹那間,南軍士兵遭遇了滅頂之災!狂暴的颶風迎麵撲來,吹得人睜不開眼,站不穩腳!
沉重的盾牌被吹得東倒西歪,如林的長槍被刮得七零八落!士兵們如同狂風中的落葉,被吹得踉蹌跌倒,自相踐踏!
整個嚴整的南軍方陣,在這天地之威麵前,脆弱得如同紙糊的一般,瞬間土崩瓦解!哀嚎聲、驚叫聲被狂風撕扯得支離破碎!
反觀燕軍,背對狂風,不僅未受其害,反而如同被注入了神力!朱棣眼中爆發出狂喜的光芒,振臂高呼:“天助我也!殺儘南賊!”
“殺!!!”憋屈了許久的燕軍將士,爆發出震天撼地的怒吼!朱能、朱高煦(此時畫麵特意給了朱高煦一個堅毅眼神的特寫)、丘福等大將,率領著如狼似虎的燕軍,從四麵八方,如同決堤的洪水,狠狠灌入已徹底崩潰的南軍陣中!
刀光劍影,血肉橫飛!畫麵在風沙中變得血腥而模糊,隻能看到無數南軍士兵如同被割倒的麥子般成片倒下!潰敗!徹底的潰敗!自相踐踏而死者不計其數!
風沙漸息,天幕定格在屍橫遍野、流血漂櫓的修羅場。
字幕冰冷地宣告著這場屠殺的結果:六萬顆頭顱!
南軍主力在真定城外幾乎被屠戮殆儘!吳傑、平安隻帶著少數親兵,如同喪家之犬般倉皇逃回真定城,再也不敢露頭!
畫麵最後,是朱棣駐馬於屍山血海之上,仰望蒼穹,臉上帶著一種劫後餘生、又仿佛洞悉天機的複雜神情。
他低沉而堅定的話語,透過天幕,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
三場決定性的戰役,三次扭轉乾坤的“神風”,終於讓他也徹底相信了——天命在燕!
奉天殿前廣場,死寂!絕對的死寂!
片刻之後,如同投入滾燙油鍋的冷水,轟然炸開!
所有勳貴、將領,乃至文官,都再也無法保持淡定!
如果說白溝河第一次大風斷帥旗,還能勉強歸咎於李景隆自己砍斷了帥旗“放水”;夾河第二次大風破陣,還能說是南軍倒黴;那麼這藳城第三次、更為猛烈精準、直接導致六萬大軍被屠的颶風,還能用“巧合”來解釋嗎?
曹國公李文忠第一個拍案而起(身前的矮幾被他拍得嗡嗡作響)!這位沙場宿將,此刻臉上再無半分兒子“放水”的羞愧,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震撼的明悟和……如釋重負的激動!
“看到了嗎?!都看到了嗎?!”
李文忠的聲音洪亮,帶著一種沉冤得雪般的激越,他環顧四周驚疑不定的勳貴同僚,手指用力點著天幕上那尚未散去的狂風和屍山血海。
“一次是意外!兩次是巧合!三次!整整三次!都在決定戰局的生死關頭!都精準地刮向南軍!助燕王大勝!這還能是人力所為嗎?!這還能是我兒九江(李景隆)放水嗎?!”
他深吸一口氣,目光掃過眾人,最終帶著無比的篤定,一字一句,擲地有聲:
“此乃——天命在燕王!非戰之罪!非人之過啊!”他特意在“非人之過”四字上加重了語氣,目光若有若無地掃過那些曾嘲諷他兒子的人。
李文忠這番“天命論”,如同在滾沸的油鍋裡又澆了一瓢熱油!勳貴們徹底嘩然!
“嘶……三風助燕……這……這也太邪乎了!”
“難道真是太祖高皇帝在天有靈,護佑燕王一脈?”
“天命所歸……看來這江山,終究是要……”
議論聲嗡嗡作響,充滿了敬畏和動搖。就連一向桀驁不馴、此前還調侃李景隆是“放水師父”的永昌侯藍玉,此刻也徹底變了臉色!
藍玉猛地從座位上彈起,臉上血色儘褪,眼神中充滿了極致的驚駭!他失聲叫道:“三次大風!次次助燕破敵!難道……難道真是太祖……”他下意識地就要喊出“太祖顯靈”!
然而,話剛出口半截,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間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藍玉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雞,聲音戛然而止!
他驚恐地瞪大了眼睛,脖子猛地一縮,仿佛要縮進盔甲裡去!豆大的冷汗瞬間從額角滑落!
太祖高皇帝……現在可好端端地坐在奉天殿裡呢!就在自己身後不遠!
他這段時間裝瘋賣傻,在鬼門關前反複橫跳,就是為了給自己和全家掙一線生機!
可不是為了找死!在活著的開國皇帝麵前喊“太祖顯靈”助兒子造反?這簡直是嫌九族命太長!
藍玉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把後半截話硬生生咽了回去,臉色由煞白轉為青紫,身體微微顫抖,再不敢發一言,隻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遙遠的湖廣行省,武昌城頭。
負責主持湖廣選兵練兵事務的曹國公世子李景隆,正與魏國公世子徐允恭(徐輝祖)並肩而立,仰望著蒼穹之上那決定自己未來(和名聲)的天幕畫麵。
當看到藳城戰場那毀天滅地的第三次颶風,看到南軍如同紙糊般崩潰,看到六萬大軍被屠的慘烈結局,再聽到天幕中朱棣那擲地有聲的“此天命也,非人力所能為”的宣告……
“啊——!!!”
李景隆猛地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狂喜嘶吼!他整個人如同被電流擊中,從原地直接蹦起三尺高!手舞足蹈,狀若瘋癲!
“看到了嗎?!允恭叔!你看到了嗎?!!”李景隆一把抓住旁邊徐允恭的胳膊,激動得唾沫橫飛,臉色漲紅如同煮熟的蝦子,“大風!又是大風!第三次了!白溝河!夾河!藳城!三次!都是天意!都是老天爺幫你姐夫……啊不,幫燕王!”
他鬆開徐允恭,猛地轉身,對著城下操練的軍士,對著整個武昌城,甚至是對著整個洪武十三年的天空,用儘全身力氣嘶聲呐喊,聲音帶著哭腔般的狂喜和解脫:
“天命!這是天命啊!!我李景隆沒有放水!我沒有!是老天爺站在燕王那邊!以後誰再敢說我李景隆放水!我……我跟他沒完!!!”
他激動得語無倫次,仿佛要將背負的“大明第一運輸大隊長”、“放水小王子”的汙名和屈辱,在這一刻徹底洗刷乾淨!三場神風,終於成了他李景隆戰場“失利”的最佳背鍋俠和最有力辯詞!
站在他身旁的徐允恭,被李景隆這突如其來的“癲狂”嚇了一跳。
他嫌棄地抽出被李景隆攥得生疼的胳膊,默默退開半步,然後無奈地用手扶住了自己的額頭,深深歎了口氣,將臉轉向了一邊,實在不忍直視李景隆那副“小人得誌”的嘴臉。
徐允恭內心瘋狂吐槽:
“我的九江侄兒啊……你高興個什麼勁兒?是,三次大風,天命之說勉強能解釋。但問題是……”
他瞥了一眼還在城頭蹦躂、向天訴冤的李景隆,眼神充滿了憐憫。
“這隻能證明你不是存心放水,但同時也坐實了你是真的……無能啊!統帥無能,累死三軍!六十萬大軍在手,還能被天意(或者說運氣)玩弄於股掌之上,這難道比‘放水’好聽很多嗎?以後哪個皇帝還敢把大軍交給你?”
想到此處,徐允恭的眉頭皺得更緊了。天幕揭示的未來越來越清晰,燕王姐夫靖難成功的可能性似乎越來越大。可他們魏國公府,該怎麼辦?
父親徐達是國之柱石,更是燕王的嶽父。姐姐是燕王妃。自己這個世子,未來該站在哪一邊?
站在姐夫燕王一邊?就算靖難成功了,但南京可在建文手裡,隻要他想動手,整個魏國公府就是謀逆同黨,萬劫不複!
站在建文朝廷一邊?那豈不是與姐姐、姐夫為敵?親情道義何在?而且看建文君臣那操作,勝算實在渺茫……
突然!一道靈光如同閃電般劈開徐允恭糾結的思緒!他猛地一拍自己的額頭,發出“啪”的一聲脆響!引得旁邊還在興奮的李景隆都詫異地看了過來。
“有了!”徐允恭眼中閃過一絲精明的光芒,心中豁然開朗,“我不是還有兩個弟弟嗎!讓他們兩個中的一個死心塌地跟著姐夫燕王!衝鋒陷陣!而我,作為魏國公世子,則留在朝中,恪守臣節,效忠建文朝廷(或者說未來的皇帝)!”
這個念頭一起,徐允恭頓覺渾身輕鬆,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他嘴角勾起一抹運籌帷幄的笑意,心中暗道:
“如此,無論最終是燕王靖難成功,還是建文朝廷穩住江山(雖然可能性小),我魏國公府,都立於不敗之地!總有一支血脈能保住爵位和香火!此乃……萬全之策!”
他看了一眼還在為“洗脫放水汙名”而狂喜的李景隆,又看了看天幕上那“天命在燕”的字樣,眼神變得深邃而堅定。亂世將至,家族存續高於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