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的後宅還算簡單。
李夫人懷第一胎的時候給丈夫安排了一個小妾,就是原主的娘。
後來懷二胎的時候又安排了一個,那位方姨娘也是沒多久就懷孕了,平安生下了一個兒子,比李夫人嫡出的大少爺小半歲。
等李夫人後麵再懷孕的時候,就沒有安排新的妾室了。
每次李夫人懷孕期間,都是方姨娘伺候李毅銘。等李夫人生完孩子、坐完月子,李毅銘就不會再去方姨娘的院子了。
方姨娘平時並不得李毅銘寵愛,是個純純的工具人。
原主的記憶中,這位方姨娘性格老實和善、不爭不搶,就安安分分的待在自己院裡,守著兒子過活。
老實講,如果這個世界按照小說劇情走下去的話,李望瑤對這位李夫人其實沒什麼惡感。她算得上是個合格的大家主母。
可惜,劇情從彈幕出現就開始拐彎了。
李婉茹一大早就到了李夫人的院子,親母女,自然無需等待,李婉茹直接就進了內室,拉了把凳子坐到了正在梳妝的李夫人身邊,抱著她的胳膊,腦袋放在她肩膀上開始撒嬌:“娘~”
李夫人溫和一笑,“怎麼了?一大早就來我這兒撒嬌,這是快要嫁人了,舍不得娘了?”
“嗯,舍不得。”
李婉茹聲音悶悶的,聽起來好像是快要哭了。
李夫人敏銳地察覺到了女兒的不對勁,“發生什麼事了?跟娘說,娘替你做主。”
李婉茹坐直了身體,“娘,我想和二妹一起出嫁。”
“胡鬨,你們倆婚期差著小半年呢,是你推後還是她提前啊?你推後不可能,我們沒法跟安國公府交代。讓她提前的話,也得去跟徐府交涉。而且,茹兒,你是長姐,是嫡女,你的婚事排場更加盛大,阿瑤是庶女,跟你不一樣的,同一天出嫁,不是讓她沾了你的光了嗎?”
“我不管,我就要和她同一天出嫁。讓父親跟徐家交涉嘛,徐家是父親的下屬,這點小事難道還能不同意嗎?娘~求你了,你就答應了吧。”
“就算我答應了,你父親也不會答應的。”
“爹一向最聽娘的話了,娘答應了,爹一定會答應的,娘~”
李婉茹搖著李夫人的胳膊撒嬌。
李夫人沉吟兩秒,讓身邊伺候的人統統退下,然後小聲問李婉茹:“你跟娘說實話,到底怎麼回事?你怎麼會突然做這麼個決定?娘跟你講過嫡庶之彆,你和阿瑤不過是麵子上過得去的姐妹,怎麼會想到同天出嫁這麼離譜的事?你說實話,娘才能幫你。”
李婉茹撲到李夫人懷裡,把她看到的光幕說了一遍,“娘,我不能嫁給褚邵欽,他身體不好,連洞房都做不到,而且還那麼早死,女兒就得守一輩子寡了,您忍心讓女兒吃這樣的苦頭嗎?”
“所以你跟她同天嫁人,是想換親?”
“嗯。”
“胡鬨!安國公府能吃下這個啞巴虧嗎?你以為我們得罪得起他們?”
“那怎麼辦呢?難道我們就看著李望瑤嫁到徐家去享福,以後當一品誥命夫人,我就隻能去守寡嗎?娘!我不要!如果什麼都不知道,我還能嫁過去,現在都知道了,我還自己往火坑裡跳嗎?”
“褚邵欽身體不好,這事我們早就知道了。”
“我們也不知道他連洞房都不行啊!”
“這種話難道人家還能直說嗎?當時安國公親自上門,說的很清楚,他身體極差,而且還有礙壽數。”
“他怎麼就不能直說了?光幕上都說了,安國公府就是虛偽,如果他們當初直接說了褚邵欽不能洞房,而且極為短命,我們當時肯定就會退婚的。安國公要真是個好人,就該直說,就該直接上門退婚,而不是讓我們做決定。我們怕得罪他,當然是不會退婚的。”
李夫人歎了口氣,她心裡當然也怨怪安國公一家,但是,這事還真就不好解決,現在婚期臨近,直接退婚的話就是赤裸裸地打安國公府的臉,萬一安國公府不依不饒的,那李家可就要倒大黴了。換親,也不是個靠譜的主意!
李婉茹看她娘不說話,繼續遊說道:“娘,徐承以後官運亨通,會當上宰相的,這樣好的夫婿讓李望瑤得了去,你真的甘心嗎?”
李夫人:“……”
她當然不甘心。李望瑤不過是個婢生女,憑什麼過得比她的女兒還要好?
李婉茹繼續說道:“娘,到時候我到了徐府,就跟徐承圓房,安國公府就算想換回來都不可能了。我們把責任推給李望瑤,就說她嫉妒我,想要嫁到安國公府享福,如果安國公府不高興,那就懲罰李望瑤,要打要殺隨意。安國公府想來能夠消氣的吧?娘~”
李夫人揉著額頭,“你讓我好好想想。”
“娘,女兒的終身幸福可就在您的一念之間了。”
李夫人:“……讓我好好想一想,想個萬全之策出來。”
她和李婉茹又聊了一會,李毅銘就下朝回來了,三個兒子也一起來用膳,一家六口其樂融融。
用完早飯,李夫人把孩子們都打發走,又屏退了下人,把李婉茹跟她說的事情跟李毅銘說了一遍。
李毅銘眉頭緊皺,問道:“你可看到她說的光幕了?”
“沒有。想來這是上天給茹兒的機遇,不是誰都能看的。”
“夫人覺得是真是假?”
“光幕應該是真的。茹兒說的那些事,不可能是她憑空捏造的。老爺,咱們現在怎麼辦呐?要是讓茹兒嫁到安國公府去,守一輩子寡,妾身心裡真的接受不了。但是換親的話,妾身又怕給老爺惹麻煩。”
李毅銘想了想,說道:“把瑤兒記作嫡女呢?這樣的話,能給她抬抬身份,說出去好聽。而且,她名義上還是要嫁到徐家,抬做嫡女,你就能多給她準備嫁妝。這些嫁妝實際上是給茹兒的。
咱們同時嫁兩個嫡女,給兩份明麵上看著差不多的嫁妝。就算安國公府看出來,應該也不好鬨太過。畢竟瑤兒也是嫡女。到時候嫁妝一樣,嫁衣一樣,轎子也一樣,抬錯了轎子也算正常。
把錯誤推到瑤兒身上雖然也行,但瑤兒也是咱們家的人,安國公府要是遷怒,事情也不好辦。還不如就說是忙中出錯更好一些。”
李夫人心裡不樂意,她憑什麼要將李望瑤記在她的名下,憑什麼多給她嫁妝?但是,哪怕再怎麼不樂意,她還是點頭了。畢竟,衡量再三,還是李毅銘這個主意最穩妥。
李毅銘看出妻子內心的抗拒,便說道:“咱們是清貴人家,嫁妝可以少一些,隻要麵子上過得去就行。到時候你再私下裡貼補給茹兒就是了。”
李夫人這才展顏一笑,“還是老爺想得周到,妾身這腦子和老爺沒法比。”
李毅銘摸了摸胡須,笑得頗為自得。
☆
李望瑤通過滾滾提供的直播畫麵看到了這一家人的謀劃,“所以這事是李婉茹提出來的,但是李夫人、李毅銘都是知情的。僅靠李婉茹可成不了事。全員惡人啊這是。”
“就不知道後麵毒殺原主有沒有李夫人參與了。”
“肯定有啊。這都不用想。”
原主提供給小花妖的信息沒有她被記作嫡女的部分,想來是覺得這事一點也不重要的。
現在的李望瑤就更加無所謂了。
她現在每天待在自己院子裡吃吃喝喝,彈彈琴、看看書、繡繡花,侍弄一下花草。
原主作為家裡唯二的兩個女孩,某種程度上也做了李婉茹的伴讀,李婉茹學什麼,原主都跟著學了,琴棋書畫、詩酒花茶、女紅、禮儀、花藝,全都學過,而且學的還不錯。
隻是她對自己的身份有清晰的認知,一直低調行事,隻做李婉茹的跟班,中規中矩,從不當出頭鳥。
李婉茹在京城閨秀中頗有賢名。因為教導大家閨秀的西席先生就那麼多,這家請了哪家請,雖然西席先生們品德不錯,不會講主家的是非,但是誇人的話是可以說的。
原主學的不比李婉茹差,但原主就是個透明人,西席先生不會誇她。
李望瑤扒拉了一下自己的積蓄,作為庶女,她每個月有2兩銀子的月例,是讓她零花用的,其他的吃穿用度府上另有安排,不用她操心。
原主是個勤儉持家的模範,每個月的2兩銀子基本上都攢下了,平時還支持自己身邊的丫鬟們自力更生,靠賣繡品給自己攢點錢。原主自己也通過刺繡賣錢。
她現在有五百多兩銀子的積蓄呢。
丫鬟的身契不在她這兒,倒也可以理解,畢竟不是她給人家發工資,走的是公賬,海棠和芍藥等人算是李家的丫鬟,隻是放在她身邊伺候而已。
但是,按照規矩,她們倆陪著原主一起嫁人的時候,身契就應該作為嫁妝送給她。隻是上輩子原主忽略了這一點,身契依舊在李夫人手裡。
想到這兩個丫鬟上輩子被發賣,李望瑤心裡就有些不高興,本來嘛,原主都已經認下了換親這事了,你把丫鬟給人家還回去就好了,非得把人給賣了,真是純粹的惡。
原主是個居安思危的人,所以習慣於攢錢。
現在的李望瑤沒有這個想法,更不可能通過刺繡掙錢,太傷眼。
她打算嫁了人以後就把李家的錢都收到自己的空間裡去,李婉茹的嫁妝也一起收了,到時候花褚家的錢。
嘿嘿!美滋滋!
☆
早飯後,李毅銘去國子監當值,打著指導學生的名義把徐承叫到了自己身邊,考校了一番徐承的功課,心裡甚為滿意,也越發相信李婉茹所說的都是真的。假以時日,徐承真的有可能官至宰相。
這樣的好夫婿,就留給茹兒吧。
其實他不是沒想過豁出臉麵去跟安國公府退親,他覺得安國公應該不是那種仗勢欺人的人。退了親也不至於會報複他。
但是退親之後呢?他怎麼才能把茹兒嫁到徐府去?或者給茹兒再找個青年才俊?那其實不好找,畢竟有茹兒退親的事在前,差不多的人家都會顧忌安國公府,不願與她結親。
再說了,已知徐承前途不可限量和其他青年才俊不確定的未來,那當然得選已知的那個。
李毅銘覺得自己的選擇沒有錯。
他誇獎了徐承一番,看他的眼光透著慈愛。
徐承態度謙恭,又透著不卑不亢。娶一個庶女為妻,他心裡自然多多少少也有些不滿意,但是這個庶女是校長的女兒,那就又另當彆論了。娶了她,能得校長另眼相待,他就能得到更多指導,更好地平步青雲。
這翁婿倆,一個有心拉攏,一個有心逢迎,相談甚歡。
李毅銘不會把李家的謀劃告訴他,事成於密,敗於泄,這個簡單的道理他是明白的。除了他和夫人,還有茹兒,其他任何人,都要把這件事當成是個意外才行。隻有這樣,以後安國公府追究起來,李家才能順利脫身。
如果安國公府不願意接受記名嫡女,執意把瑤兒送回來,那也沒什麼,不過是犧牲一個庶女罷了。
當晚,從國子監下執回家,他和李夫人把李婉茹叫過來,應下了李婉茹的換親建議,李婉茹喜形於色,“太好了,謝謝爹,謝謝娘,女兒就知道,爹娘最疼我了。”
她憂慮了一整天,心神俱疲,這會終於能把心放下了。
李毅銘和李夫人看她高興,也跟著笑起來。
李毅銘對她千叮萬囑:“這件事不要再讓第四個人知道,誰都不能再說了。這種秘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你要記住,抬錯轎子隻是個意外,隻有這樣,你才能毫無瑕疵地在徐府生活,外人也說不出什麼來,隻能說是人各有命。一旦讓人知道這事是你的謀劃,你的人生就有了汙點。跟妹妹換親畢竟不是什麼好事。”
“知道了爹,女兒又不傻。”
李夫人摸了摸女兒的腦袋:“你隻管安心待嫁,其他的都交給爹娘。”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