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的目光如鷹隼般銳利,繼續追問道:"昌平君叛逃時,他麾下的羅網現在如何處置?"
趙高微微直起身,謹慎地回答道:"回陛下,昌平君逃離時,隻帶走了極少數心腹死士,約莫二三十人,都是他多年培養的親信。"
他稍作停頓,又補充道:"至於剩下的羅網人員,昌平君並未帶走,反而刻意將他們分散拋棄,似乎是為了擾亂我們的視線。這些人中,有些是外圍的探子,有些甚至是被蒙在鼓裡的低級密探,對昌平君的叛變毫不知情。"
嬴政冷哼一聲:"倒是狡猾。"
趙高低頭繼續道:"老奴已經命人將這批被拋棄的羅網成員全部收押審查,剔除可疑之人後,剩餘的可信者正在重新整編。目前已有七成人員回歸編製,隻是"
"隻是什麼?"
趙高聲音微沉:"隻是昌平君帶走的那批人,對我們的情報網絡極為熟悉,甚至知道部分暗樁的位置。老奴擔心,他們可能會協助楚國反製羅網。"
嬴政眼中閃過一絲冷意:"既然如此,那就讓羅網徹底換血。"他緩緩踱步至窗前,背對著趙高下令,"所有曾被昌平君接觸過的據點,全部廢棄。密探代號、聯絡方式、暗語口令,全部更換。"
趙高肅然應道:"老奴明白,已經著手安排。”
嬴政的聲音陡然冷了下來,如同淬了冰的刀刃:"趙高,羅網必須在一個月內整頓完畢。從今日起,它隻能有一個主子。"
趙高渾身一顫,額頭重重磕在地上:"老奴明白,此次若再出差錯,甘願以死謝罪!"
"你最好記住這句話。"嬴政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案幾,每一下都像是催命的更鼓,"這是你最後的機會。"
殿內陷入死寂,連銅漏滴水的聲音都清晰可聞。
良久,趙高小心翼翼地開口:"陛下,方銘大人身邊安插的羅網暗衛是否要召回重新審查?"
"不必。"嬴政斬釘截鐵,"繼續原來的部署。"
他轉身望向窗外,暮色中的鹹陽城華燈初上:"驚鯢繼續貼身護衛,其餘暗哨保持原位。記住——"
帝王突然回眸,眼神淩厲如劍:"方銘若少一根汗毛,你趙高就帶著整個羅網陪葬。"
趙高隻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頭頂,連忙叩首:"老奴親自督辦,絕不讓方大人有絲毫閃失!"
嬴政不再言語,隻是擺了擺手。
趙高會意,躬身退出殿外。不多時,一輛馬車從皇宮內走了出來,來到了一處非常偏僻的民宅內,民宅內有一個入口,趙高穿過幽暗的長廊,兩側石壁上跳動的火把將他的影子拉得忽長忽短。
淒厲的慘叫聲在通道中回蕩,像是無數冤魂在嘶吼,他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最深處的地牢裡,一個戴著青銅麵具的身影靜靜佇立。麵具上雕刻著猙獰的饕餮紋,在火光下泛著幽幽青光。
"查清楚了?"趙高的聲音陰冷得不似人聲。
麵具人單膝跪地,聲音透過金屬傳出沉悶的回響:"昌平君帶走的二十七人,已確定有五人潛伏在鹹陽。"
趙高眯起眼睛:"名單。"
麵具人雙手呈上一卷竹簡,上麵用朱砂寫著五個名字。趙高掃了一眼,突然冷笑:"連少府的人都被滲透了?"
"屬下還查到"麵具人壓低聲音,"他們最近頻繁出現在藍田附近。"
“抓了吧。”趙高輕聲說道。
“是。”
趙高接過竹簡,指尖在朱砂名單上輕輕摩挲,陰冷的聲音在地牢中回蕩:"昌平君留下的那幾百條狗,審得如何了?"
青銅麵具人微微低頭,金屬麵具折射著幽暗的火光:"回大人,共三百七十二人,已處置二百八十人。"他的聲音毫無波瀾,仿佛在彙報今日的天氣,"其中二百三十七人受刑不過,當場斃命;四十三人試圖自儘,被屬下救回後繼續用刑。"
趙高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倒是有幾個硬骨頭。"
"目前扛過三輪審訊的,隻有七人。"麵具人繼續道,"剩餘八十五人還在刑架上,"
地牢深處突然傳來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緊接著是鐵鏈嘩啦作響的聲音。趙高恍若未聞,慢條斯理地卷起竹簡:"嗯,能被昌平君留下的,都是棋子,活下來的,就讓他們成為羅網吧。
麵具人躬身:"是。其中有三人招供,說昌平君離京前,曾秘密會見過墨家弟子。"
趙高眼中寒光一閃:"果然如此。"
趙高輕輕摩挲著手中的玉扳指,嘴角泛起一絲陰冷的笑意:"昌平君嗬,當真是個蠢材。"他的聲音輕柔如毒蛇吐信,卻帶著刺骨的寒意,"執掌羅網多年,卻不知善加利用,反倒為那點可笑的野心自毀根基"
他緩緩踱步到火盆旁,火光映照下,那張陰柔的麵容半明半暗:"這亂世之中,不識時務者,注定屍骨無存。"
青銅麵具人單膝跪地,沉默不語。
趙高忽然側目,細長的眼眸微眯:"說起來噬牙獄那邊,已經一日沒有消息傳回來了?"
麵具人沉聲應道:"是,自昨夜子時後,便斷了聯係。"
"哦?"趙高眉梢微挑,語氣依舊不緊不慢,"這可真是有意思。"他輕輕撫了撫衣袖上並不存在的灰塵,"你親自去一趟,看看我們那位典獄長大人是不是睡得太沉了。"
麵具人躬身領命:"屬下這就去辦。"
"記住"趙高的聲音突然陰冷下來,"若是發現什麼不該有的東西你知道該怎麼做。"
青銅麵具在火光下泛著幽光,麵具人緩緩起身:"屬下明白一個不留。"
趙高滿意地點點頭,轉身望向地牢深處此起彼伏的慘叫聲,輕聲自語:"這盤棋真是越來越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