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銘來到宮門外,遠遠就看見驚鯢抱劍而立的身影。
她依舊一襲黑色勁裝,在雪地中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劍,周圍的侍衛都下意識地與她保持著距離。
"喲,等很久了?"方銘笑嘻嘻地湊過去。
驚鯢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沒有。"她的目光掃過方銘凍得發紅的鼻尖,"又去做蠢事了?"
方銘搓著手哈了口氣,把與趙高的交易一五一十地說了。驚鯢聽完,麵具下的眉頭緊鎖:"你瘋了?羅網的組織比你想象的更可怕。"她的聲音罕見地帶上一絲急切,"跟他們做交易,等於把脖子伸進絞索。"
"哎呀,沒事啦~"方銘滿不在乎地擺擺手,突然用現代語氣搞怪地說,"隻要咱們始皇大大還在,我就穩如老狗!"
驚鯢被他這突如其來的怪話弄得一愣:"什麼老狗?"
"就是很安全的意思!"方銘笑嘻嘻地解釋,
驚鯢隻是死死盯著他:"趙高不是善類。”
方銘見驚鯢仍眉頭緊鎖,便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語氣輕鬆地說:"放心啦,趙高那家夥雖然陰險,但現在還不敢動我。他派人送來的情報,你幫我過一道手就行。"
驚鯢沉默片刻,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算是默認了這個安排。但隨即她突然抬頭,銳利的目光穿透麵具直視方銘:"為什麼對荊軻這麼上心?"
寒風卷著雪花從兩人之間掠過,方銘的笑容僵了一瞬。他望向遠處鹹陽宮巍峨的城牆,聲音不自覺地低沉下來:"這個人他的存在讓我很不安。"
驚鯢敏銳地注意到方銘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玉佩——這是他思考時的小動作。
"直覺?"驚鯢追問。
方銘搖搖頭,嘴角扯出一個勉強的笑容:"比直覺更糟就像你知道暴風雨要來了,卻說不清是哪片雲會帶來雷電。"
驚鯢冷哼一聲轉身就走。但走出幾步又停下,頭也不回地說:"我的任務是寸步不離的保護你。"頓了頓,又補充道,"所以你不會有事。"
方銘望著她遠去的背影,臉上的笑意漸漸褪去。他輕聲自語:"荊軻希望這次曆史能換個寫法。"
方銘剛回到府中,還沒來得及脫下沾滿雪花的外袍,就聽見窗欞傳來輕微的叩擊聲。他推開雕花木窗,一陣寒風卷著雪花撲麵而來,隨之飄入的還有一遝用油紙包裹的竹簡。
"這麼快?"方銘驚訝地拿起竹簡,上麵還帶著外麵的寒氣。
驚鯢黑色的麵紗在風中飄動:"隻是些粗淺的情報。"
她的聲音比寒風還要冷,"羅網正在深挖,後續會有更多。"
方銘趕緊把人讓進屋裡,順手塞給她一個暖手爐:"辛苦辛苦,先暖和暖和。"
驚鯢沒有接,隻是抱劍靠在門邊,看著他迫不及待地拆開油紙。
方銘將油紙包裹的竹簡在案幾上攤開,借著跳動的燭光逐行細讀。這些情報確實如驚鯢所說,都是些浮於表麵的消息——荊軻的出身來曆、在燕國的活動軌跡、與太子丹的交往雖然詳儘,卻都是些公開可查的信息。
"嘖,連荊軻喜歡喝什麼酒都記了,關鍵的東西卻一點沒有。"方銘揉了揉發酸的眼睛,將幾片竹簡撥到一邊。
方銘煩躁地抓了抓頭發,起身在書房裡踱步。窗外,風雪拍打著窗欞,發出細碎的聲響。他忽然停下腳步,盯著牆上掛著的大秦疆域圖,目光落在燕國的位置上。
"太乾淨了"方銘喃喃自語,"這些情報乾淨得不像羅網的手筆。"以趙高的能耐,不可能隻查到這些皮毛。看來更深層次的情報需要一定時間或者手續才能拿到。
"看來隻能等了"方銘長歎一口氣,仰倒在憑幾上。屋外的風雪聲越來越大,仿佛在預示著即將到來的風暴。他閉上眼睛,腦海中卻不斷浮現出動漫中那個叫天明的少年身影。
靠在門邊的驚鯢看著沉思的方銘,沒有過多的打擾,直接離去了。
就在方銘查看資料的這段時間。
鹹陽城地下深處的羅網檔案部燈火通明,沿著陡峭的石階下行百步,穿過三道沉重的鐵門,便來到這個不為外人所知的秘密所在。
巨大的地下石室中,數百盞青銅油燈懸吊在穹頂,將整個空間照得亮如白晝。四麵石壁上鑿滿了蜂巢般的壁龕,每個龕洞中都堆滿了竹簡、帛書和木牘。數十名身著灰衣的文書吏像幽靈般穿梭其間,隻有竹簡碰撞的清脆聲響和沙沙的書寫聲在石室中回蕩。
"大人有令,徹查荊軻及其所有關聯之人。"
一個陰冷的聲音突然打破了石室的寂靜。所有文書吏同時停下手中的工作,齊刷刷地望向入口處——趙高的心腹,羅網三統領之一的"玄蜂"正站在那裡,手中握著一枚漆黑的令牌。
檔案部主事連忙上前,接過令牌時手微微發抖:"屬下這就安排。"
隨著主事一聲令下,整個檔案部立刻如同精密的機關般運轉起來。十幾名老吏快步走向最深處的一麵石壁,那裡標注著"燕"字的區域。他們熟練地抽出成捆的竹簡,在長案上鋪展開來。
"荊軻,衛人,現為燕太子丹門客"一名須發花白的老吏眯著眼睛念道,旁邊立刻有年輕錄事提筆記錄。
另一側,幾名文書正在梳理與荊軻有過交集的人物關係網。他們用細繩將一塊塊木牌串聯起來,每塊牌子上都刻著人名和簡略信息。很快,一張巨大的人際網就在地麵上鋪展開來。
"麗姬,原為趙國舞姬,現居薊城東街"
"高漸離,燕國樂師,與荊軻交厚"
"蓋聶,秦國首席劍術教習,曾與荊軻論劍三日"
每發現一個關鍵名字,就有專門的文書前去調取更詳細的檔案。石室一角,幾名戴著銅框眼鏡的老者正在逐字審閱這些資料,用朱筆標出可疑之處。
"荊軻最近頻繁出入太子丹府邸"
"燕國工匠正在秘密打造某種特殊容器"
"薊城藥材鋪大量采購劇毒之物"
這些碎片化的信息被一一記錄在特製的絹布上,經過整理分析,剔除沒用的消息後,再由專門的傳遞員通過密道送往趙高處。
整個檔案部如同一台精密的機器,每個人都是其中的一個齒輪。他們不知道這些情報將用於何處,也不關心背後的意義。在這裡,信息就是權力,而他們,隻是權力的搬運工。
石室中央的水漏顯示,已經過去了三個時辰。主事擦了擦額頭的汗水,看著已經堆成小山的竹簡,喃喃自語:"這個荊軻牽扯的人未免太多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