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晨霧還未散儘,一行人便已啟程。
路上,赤練玩心大起,對著驚鯢開始各種調笑。
"喂,羅網的,"赤練突然湊到驚鯢身邊,紅唇勾起一抹玩味的笑,"聽說你們天字一等的殺手都冷血無情,怎麼對這位方大人如此忠心耿耿?"
驚鯢目不斜視,聲音冷若冰霜:"與你無關。"
赤練不依不饒地繞到另一側:"該不會是看上我們家小師弟了吧?"
"赤練姑娘說笑了。"方銘趕忙插話,卻見大司命掩唇輕笑,眼中閃過一絲促狹。
"陰陽家的女人,"赤練立刻調轉矛頭,"你笑什麼?"
大司命把玩著指尖的血色氣勁,慢條斯理道:"我在笑,有人明明自己春心萌動,卻要栽贓他人。"
"你!"赤練的蛇鏈嘩啦作響,卻在衛莊一個眼神下悻悻收手。
山路蜿蜒向上,兩側古木參天。正午時分,眾人在一處溪流邊歇腳。赤練坐在光滑的岩石上,赤足撥弄著清涼的溪水,突然問道:
"小師弟,你在鬼穀學藝時,衛莊大人是什麼樣子的?"
方銘正捧著水囊喝水,聞言差點嗆到。他偷眼看向不遠處的衛莊,後者正閉目養神,似乎沒聽見這個問題。
"二師兄他"方銘斟酌著詞句,"練劍時特彆認真,一招一式都要練到完美為止。"
"那蓋聶大人呢?"赤練追問道。
溪水聲突然變得清晰起來。方銘注意到衛莊的手指微微一動。
"大師兄"方銘的聲音不自覺地柔和下來,"他總是很耐心,我最開始也打算學習武道進行防身,剛開始練劍,但是劍法一直練不好,大師兄就會一遍遍示範。"
赤練還要再問,衛莊卻突然起身:"該走了。"
傍晚時分,眾人登上一處山脊。落日餘暉將雲海染成金紅色,壯觀非常。
赤練倚靠在一塊巨石旁,金色的蛇鏈在餘暉中閃爍著微光。她盯著正在整理行囊的方銘,突然開口:
"小師弟,我有個問題一直想問你。"
方銘抬頭,對上赤練那雙如火焰般灼熱的眼睛:"赤練師姐請說。"
"如今大秦已經一統六國,"赤練的聲音帶著一絲壓抑的顫抖,"你為何還要為虎作倀?"
空氣瞬間凝固。驚鯢的手按上了劍柄,大司命指尖泛起血色光芒。就連一直閉目養神的衛莊也微微睜開了眼睛。
方銘卻隻是平靜地放下手中的水囊:"就為了秦王叫做嬴政。"
赤練瞳孔一縮:"什麼意思?"
"若沒有嬴政,這天下如今還是七國混戰。"方銘的聲音很輕,卻字字清晰,"你見過邯鄲城外的亂葬崗嗎?見過被戰火摧毀的村莊嗎?見過易子而食的慘狀嗎?"
赤練的紅唇抿成一條直線。她的指尖不自覺地摩挲著蛇鏈,發出細微的金屬碰撞聲。
"你應該去鹹陽看看。"方銘繼續說道,眼中浮現出一絲向往,"那裡的街道平整寬闊,市集上各國商旅往來不絕。孩童可以安心在學堂讀書,老人能在陽光下閒談"
"那韓國呢?"赤練突然打斷他,聲音尖銳得像是被逼到絕境的野獸,"我的故國呢?那些死在秦軍鐵蹄下的子民呢?"
山風呼嘯而過,吹散了赤練最後的尾音。方銘沉默了片刻,輕聲道:
"會好的。"
赤練冷笑一聲:"好一個'會好的'!"
"赤練。"衛莊低沉的聲音突然插入,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赤練像被潑了一盆冷水,眼中的怒火漸漸熄滅。她彆過臉去,不再說話。
方銘走到懸崖邊,望著遠處漸漸亮起的萬家燈火:"我知道現在說這些為時過早。但總有一天,你會看到,韓國故地也會像鹹陽一樣繁榮。"
赤練沒有回應,但緊繃的肩膀微微放鬆了些。
衛莊不知何時站到了方銘身旁,兩人並肩望著遠方的夜色。
"你變了很多。"衛莊突然道。
方銘笑了笑:"二師兄是說我不像以前那麼衝動了?"
衛莊不置可否,隻是淡淡道:"明日就能到墨家機關城了。"
方銘知道這是轉移話題,便順著說道:"是啊,二師兄你會進去嘛?還是在墨家外麵等我?"
衛莊沒有回答,轉身走向篝火旁。他的黑袍在月光下如同展開的羽翼,將所有的情緒都隱藏在陰影之中。
赤練依舊坐在原地,金色的蛇鏈在月光下泛著冷光。方銘走過去,遞給她一壺酒:
"師姐,嘗嘗這個。"
赤練遲疑了一下,還是接了過來。酒液入喉,辛辣中帶著甘甜。
"確實不錯。"她勉強承認道。
方銘笑了:"等天下太平了,我請師姐去鹹陽最好的酒樓。"
赤練輕哼一聲,卻沒有再出言譏諷。夜風拂過山崖,帶著遠方不知名的花香。在這短暫的寧靜中,似乎連仇恨都暫時放下了。
“方銘,你應該知道我的身份吧?”
“嗯,”方銘順腿坐在地上,“韓國紅蓮公主,包括白鳳,也是曾經韓國將軍姬無夜麾下夜幕的成員。”
“那你覺得我會恨秦國嘛?”看著方銘坐了下來,赤練想了想也坐在了地上。
方銘想了想“恨不恨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韓國的滅亡是因為權貴的腐朽,君王的無能。而你們的遭遇,也是權利鬥爭下的悲劇。”
方銘頓了頓,喝了一口酒,又繼續道:“彆的我不清楚,但是我知道,有我,有嬴政,那麼天下百姓的生活肯定會越來越好。我之前在秦國說過一句話,叫做‘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百姓好比就是水,咱們的國家就是舟,六國的君王看不見治下百姓的生活,而秦王能夠看到,所以,這場戰爭是秦王笑到了最後。”
聽著方銘有些不合條理的話,赤練好像明白了什麼,或者說她一直也明白,隻不過沒人直白的告訴她。
兩個人就這麼坐著,望著天空。
驚鯢和大司命在不遠處守夜,兩人的目光不時掃過這邊。衛莊獨自坐在篝火旁,鯊齒劍橫放在膝上,仿佛在等待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