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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3 那年站如嘍囉(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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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石苞隻能算是司馬家的“舊人”,那麼鐘會則是司馬昭本人的鐵杆心腹。

鐘會得到重用,除了一表人才,肚子裡確實有點貨以外,更是因為關鍵時刻他對司馬昭本人,足夠的忠誠!

在司馬師因眼疾暴斃,司馬昭上位被曹髦算計的關鍵時刻,鐘會曾經硬挺了一波,此後還替司馬昭乾了不少得罪人的黑活。

在天龍人的世界裡,忠誠是有回報的,也必須有回報。

此時的鐘會三十五歲,已然在大將軍府擔任記室,是司馬昭心腹才可以擔任的職位。與此同時,黃門侍郎,封東武亭侯,食邑三百戶這些附加的待遇也拉滿了。

比他職位更高,又更加年輕之人,尋遍朝野上下,一個也沒有。

因此,鐘會身上,除了世家子弟常見的“文氣”和“貴氣”外,還有一種肉眼可見的“傲氣”。

王對王,將對將,蝦米對蝦米。

鐘會來了,排場很大,架子也端得很足,隨從十多人,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帶人來抄家的。

當然了,也不排除是鐘會乾了太多得罪人的事情,出門怕被暗殺多帶幾個人。

這場會談,彆說是石敢當這個名為石苞義子,實為石家部曲的小卡拉米。就連石苞嫡子石崇和石喬,亦是無法參與,他們隻能守在書房門外。

石崇眼睛盯著石苞書房的門,臉上閃過一絲憤恨。

“當年淮南平諸葛誕之亂,鐘會上躥下跳頤指氣使,打著大將軍的名頭對軍中諸將發號施令。

最後贏了戰功多半是他的,輸了他拍拍屁股走人,留下一地雞毛。

此人本事未見有多少,心思倒是一套一套,除了司馬氏的人以外,他見誰都是飛揚跋扈的。

以某之見,鐘會橫死不遠矣。”

一旁站如嘍囉的石崇,對眼觀鼻,鼻觀心的石敢當低聲抱怨道。

石敢當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的點點頭,心中卻是大為震撼。

原來鐘會之命運,天龍人內部也有人能看得一清二楚!石敢當是知道“謎底”的,自然不覺得如何。

但石崇一個小年輕,居然也能看出鐘會的命運,此人屬實有些謀略和眼光。

石崇之言有誇大之色,鐘會也未必如這般不堪,不過此人的張狂已經不加掩飾,倒是人人看在眼裡。

“六郎,某有些私密話想單獨跟你說。”

石敢當對石崇使了個眼色說道。他已經有了一個計劃,還在慢慢完善細節。

石崇點點頭,帶他到了香蘭院的一處涼亭。

“敢當有何私密話?”

石崇低聲問道。

“以某之見,天子,或許已經有玉碎瓦全之心。”

石敢當湊過來說道,聲音微不可察。

“這……何以見得?”

石崇麵露疑惑之色,皇帝殺權臣可以理解,按照這個目的去部署各種陰招,也不值得大驚小怪。

換言之,為了穩固皇權,無論多麼卑鄙無恥的手段,使出來也是應有之義,沒什麼好奇怪的。

可是皇帝要與權臣玉石俱焚,那就不是尋常事了。

翻遍古籍,這樣的事例寥寥可數,實在是不多見。

“天子昨夜與義父聊了一夜閒話,隻是在離間石家與大將軍之間的關係。

換言之,天子並不是為了拉攏石家,而是為了大將軍不讓義父戍衛京師。

以義父之能,周密部署禁軍,困住天子應該是沒有問題的,但其他人可就未必了。”

石敢當解釋了一番其中的利害乾係。

石崇本就是聰明人,經他這麼一提點,頓時恍然大悟!

“敢當是說,天子已經……命不久矣?”

石崇做了一個劈砍的手勢,石敢當微微點頭沒有說話。

二人都陷入沉默之中,畢竟這件事情如果真的發生,那影響實在是太大了。

當然了,天子跟司馬昭怎麼鬨都跟石崇他們無關,真正值得深思的是:如何從這件事裡麵撈取政治資本?

如果不能從中獲利,那說個雞兒,還不如直接回書房喝酒呢!

“石某竊以為,大將軍此番加九錫加晉公進位相國,不但無法成功,甚至終其一生都無法稱帝改朝換代。

這些年司馬氏一步步為禪代所做的準備,都會因為天子的意氣用事,而煙消雲散。

天子,是想以身入局,死死拖住司馬氏改朝換代的步伐。”

石敢當語出驚人,卻並未嚇到石崇,因為他真的信了!

當年,也就是幾年前,石苞見過天子曹髦,回來以後便對石崇說:天子非常人,英明神武。

老爹是沒必要在兒子麵前說客套話的。如果曹髦是個渣渣,石苞回家以後一定會在石崇麵前吐槽這個提線木偶。

所以石崇很清楚,曹髦不是個庸人,他絕對能看明白自己現在所處的局麵。

也一定知道身邊人都不可信。

“那,某應該如何?”

石崇眼珠一轉,臉上表情淡漠,裝作不太在意的樣子詢問道。

如今的魏國,其實早已進入“存量博弈”的時代,距離上次開疆拓土,已經很久遠了。當年那些官員們的子嗣,現在也開始進入政壇。

然後他們發現,老登們依舊身居高位,留給他們的位置,都是那種又苦又累坐得不舒服的!

豈可修!

於是怎麼讓自己快速上位,成為這些“二代們”心中最關切的問題。

石崇也是如此。

“六郎,某鬥膽問一句,倘若司馬氏真的做出弑君之事,那將來什麼東西最稀缺?”

石敢當看著石崇詢問道。

聽到這話,眼前這位天龍人子弟,立刻陷入沉思之中。

“若司馬氏弑君,天下最貴之物,無非是臣子對君主之忠誠。

至少是司馬氏這一朝,臣不敢言忠,君不敢言信,彼此提防。”

石崇搖頭歎息說道。

不得不說,年輕時的石崇,還是有些家國情懷的。畢竟,即便是老登,年輕時也曾熱血過。

正在這時,石崇的三兄石喬,也是通知鐘會來了的那一位,來到香蘭院的涼亭。

石崇平日裡高調做人,脾氣很差。

在眾兄弟中,獨與石喬和家中小妹石氏關係最好。一見是石喬來了,石崇連忙打招呼寒暄道:“三兄不去伺候父親,來我這香蘭院作甚?”

“鐘會那蠢貨已經離開,父親讓你……和這位一起去書房,說是有重要的事情。”

石喬似乎有話欲言又止。

石崇平日裡就是一副臭脾氣,與四兄石浚關係尤其惡劣。都是石喬居中調和,才沒有釀出兄弟鬩牆的慘劇。

眼見石喬欲言又止,石崇連忙追問道:“三兄,究竟是有什麼難言之隱?”

“難言之隱倒是沒有,隻是父親麵色很不好看,估計是被鐘會給氣到了。”

石喬歎息說道。

鐘會現在是司馬昭身邊的大紅人,眼睛已經快長到頭頂上了,即便是麵對石苞這樣對司馬氏頗為重要的“圈內人”,也沒有多少好臉色。

他看了石敢當一眼,隻覺得此人相貌堂堂,卻看不出能力如何。石喬也不懂為什麼父親石苞和六弟石崇,都非常看重這個人。

不過那都不關他的事!

至於義子什麼的,不提也罷。石喬自己有個隨從,也是石苞的義子呢,就是比較親近的隨從而已。

可那又怎麼樣,一切地位都是要靠實力說話的。

三人一同來到石苞的書房,隻見這位被司馬懿提拔於微末的大都督,此刻眉頭緊鎖,跪坐在桌案前一言不發。眉宇間一股鬱氣不散,糟糕的心情已經寫在臉上。

就差沒直接開口說“我現在很煩”了。

石敢當這才注意到,石苞書房裡竹簡很少,遠不如石崇的書房。

“你們都看看吧。”

石苞將手中的帛書攤開在桌案上,一共有兩份。

一份署名是王沈,一份署名是王業,二人都是天子近臣。

這兩封信都是告密信,都在說天子已經在洛陽宮內的陵雲台部署了甲士。

過兩天百官上朝之時,便讓甲士齊出,斬殺司馬昭!

當然了,這兩封告密信必定是謄寫的,原件在司馬昭手裡握著呢。

王沈與王業出賣靈魂給魔鬼,自然隻能一條道走到黑,成為司馬昭的眼線。

人心之詭詐殘忍,莫過於此。

石崇三人麵麵相覷,都在心中暗道大事不妙。

二王寫信給司馬昭告密並沒有什麼值得奇怪的。

可司馬昭讓鐘會帶這兩封告密信來給石苞,要表達的意思,那就相當耐人尋味了。

石崇率先打破沉默說道:“如今這件事,隻怕洛陽百官都已經知曉了。天子行事不密,估計……禍事將近。”

“季倫所言不虛,為父也是這麼想的。”

石苞看著石崇點點頭,語氣之中有嘉許之意。

忽然,他看向石敢當詢問道:“敢當,你以為如何?”

不如何,司馬昭不想臟手,想找把好刀替他殺人唄,反殺天子非你莫屬。

石敢當在心中吐槽了一句,對石苞行了個揖禮說道:“大將軍是希望義父帶兵鎮壓天子的兵馬。不過大將軍並沒有猜透天子的想法,所以義父多做多錯,少做少錯,不做就不錯。”

他說了一句正確的廢話,石苞有些不滿的皺皺眉,輕咳一聲追問道:“具體該如何應對,有話但講無妨。”

“義父不妨稱病,就說從揚州返回洛陽水土不服,如今已然臥床不起。不能理事,不能上朝,不能離開彆院,以拖待變。

天子與大將軍互相謀算,必不能長久,很快就能見分曉。”

石敢當慢悠悠的說道,說得非常詳細。

石喬看了他一眼,心中莫名覺得眼前這個人,有些急智和謀局的能力。

“不錯,確實應該如此。”

石苞長歎一聲,沒有反對。隻不過,光這些還不夠,要知道當年司馬懿就是裝病的高手呀!

在司馬家的人麵前裝病,可有點班門弄斧的嫌疑了。

“再有,三郎為儘孝,可去大將軍府的書房求醫術典籍,在那邊多多翻閱查找,為義父治病求醫問藥。”

石敢當看著石喬說道。

“父親,這……”

石喬麵色有些為難,他無心仕途,而且實在是不太喜歡司馬氏。

“季倫,你替三郎去吧。此去大將軍府,名為求醫,實為人質以安大將軍之心。”

石苞看出石喬的拒絕,立刻決定換石崇去。

彆看石崇脾氣很臭,實際上在外豪爽任俠,很能結交不同階層的人物,確實是比石喬更令人放心。

父親稱病不出,兒子成為人質,這下司馬昭應該放心了吧?

“哈哈,這點小事,孩兒義不容辭啊!明日便動身。”

石崇哈哈大笑,欣然接受了任務。

石苞微微點頭,看向石敢當說道:“敢當,這次你作為隨從跟季倫同去,有事的話,速速回府報來。”

“請義父放心。”

石敢當同樣沒有任何討價還價。

石苞有些失望的看了石喬一眼,這個兒子才華是有的,但膽略和勇氣,就遠不如石崇了。

商議完這些事,石苞屏退了兩個嫡子,留下石敢當一人。

“剛剛看你欲言又止,現在可以直接說了,百無禁忌。”

石苞麵色肅然說道。

作為一個戰場上的常勝將軍,他有著比石崇等人更加敏銳的生存直覺。

“義父,天子是想跟大將軍玉石俱焚,他已經不想活下去了。所以如今大將軍所有的部署,都是錯的,都是落入了天子的算計!”

石敢當直言不諱道。

“果然如此麼!”

石苞臉上露出震驚之色,隨即又恢複平靜,嘴裡不停喃喃自語道:“那就是了,就是了,天子果然是英明神武,卻不得天時,可惜了。”

他言語中有惋惜之意,隻是這點惋惜,不足以讓他獻祭全家老小的性命去給天子助拳。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義父,某有一計,若成,則對石家大有裨益。

若敗,不過是某與六郎死於大將軍刀下而已,不會牽連石家。

義父以為如何?”

石敢當沉聲問道。

來到這個世界,他無牽無掛,什麼都敢乾。人死鳥朝天而已,有什麼好顧忌的!

不用瞻前顧後,乾就完了!

“那你細細說來,我聽著呢。”

石苞微微點頭,不置可否,示意石敢當繼續。

“義父,如今司馬氏已經大權在握,即便是義父為了給司馬氏辦事,獻祭一家老小的性命,在司馬家看來,也不過如此。

跪舔他們的人,已經是如過江之鯽一般,不甚稀奇。

但司馬家的人,就真看得起那些人麼?”

石敢當反問道。

石苞無言以對,正因為他什麼都懂,所以才說不出話來。

石敢當之言,實在是不要太正確了,眼下的世道就是如此,司馬昭並不缺少投靠過來表忠心的人。

在石苞看來,“跪舔”二字實在是用得精妙無比。

“在臣不敢言忠的時代,尤其稀缺忠君之人,眼下就是一個機會。

正因為司馬氏不忠,所以他們將來才會格外看重忠臣。”

石敢當湊過去低聲嘀咕了一番,說得石苞連連點頭。

“此計,非常之險。”

石苞歎息道。

“義父,目前看百害無一利,但利在長遠。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豈可學那老鼠麻雀,隻看眼前三日之時局?”

石敢當勸說道。

“那你姑且一試吧,不過有一點你說錯了。”

石苞頓了一下繼續說道:“六郎即便是有事,某保下他性命也是無礙的。”

他言語之中透著霸氣,仿佛變身成了一個殺伐果斷的統帥。

嘛,石苞現在就是都督揚州諸軍事,也確實是一軍統帥。

隻不過,石苞說保下嫡子無礙,可沒說保義子無礙!

“義父說的是,某見識淺薄了。”

石敢當連忙行禮,不敢再大放厥詞,心中暗暗叫苦。

再精細的謀劃,也頂不住權貴那句“我罩得住”。

“如今同齡人中,謀略超過你的人一個也沒有,起碼我是沒見過。”

石苞歎了口氣,諸子之中唯獨六子石崇有勇有謀,好學不倦。但和智計百出的石敢當比起來,還是差了些許。

“義父謬讚了,某愧不敢當。”

石敢當連忙行禮不敢居功。

“哈哈哈哈哈,你叫敢當,怎麼會愧不敢當呢?

明日你與六郎去大將軍府吧。

大將軍難免盤問,你替六郎作答,知道該怎麼說麼?”

石崇詢問道。

“就說義父臥病在床不能理事。六郎為儘孝心,特來大將軍府求醫問藥,彆無他想。”

石敢當回答道。

石苞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輕輕擺手,示意石敢當可以退下了。

等離開石苞的書房後,石敢當這才發現自己後背的衣衫,已經全部被冷汗打濕了。從進書房開始,任何一個問題回答得不妥當,都極有可能引來殺身之禍。

看似溫情的對話,實則是赤裸裸的利益攝取。

天龍人把你當人看的時候,你就是個人。

他們不把你當人看的時候,你就是路邊一條。

有用的人才會得到尊重,清水洗臉臟水洗腳的人生哲學被廣泛認同。

世間兔死狗烹的事情,實在太過常見,犯不著想太多,徒增煩惱罷了。

能被人利用,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情,這說明自身還沒有完全喪失利用價值。

石敢當對石家人唯利是圖的態度並無反感。

……

到了晚上,石崇領著一個年輕美人進了石敢當的臥房。

此女身姿婀娜,臉龐如玉般溫潤,雙眸晶瑩剔透,鼻梁高挺秀美,櫻桃小口微微上翹,散發出古典的雅致之美。

甚至可以說天生媚骨。比之前那幾個侍女不知道強哪裡去了!

麵前的美人一看就不似凡品,石敢當有些驚愕的看著石崇,不知道這是玩的哪一出。

這年頭,諸如此類的美人,定然不是普通人家能養得出來的,極有可能出自官宦之家。隻是不知道怎麼的,就成了石家任意擺弄的玩物。

這裡頭一定有故事。

石敢當暗想。

果不其然,石崇大大咧咧的介紹道:

“當年,太尉王淩與外甥兗州刺史令狐愚掌重兵於淮南,謀立楚王曹彪為帝。

兗州治中從事楊康乃是令狐愚的心腹,正當王淩要起兵的時候,令狐愚突然暴斃,楊康震恐,便向司馬懿告發了此事。

然而,他以為會飛黃騰達,最後卻沒落到好,直接被司馬氏斬首,家眷發配為奴。

父親因為戰功,得到了楊康幼女等家眷為奴仆,就是此女,姓楊,單名一個茜字。

她還是某跟父兄玩樂時,比箭術贏回來的。”

石崇就當著楊茜的麵,將這些難堪的往事堂而皇之的說給石敢當聽,沒有留任何麵子。

眼前的漂亮女孩聽得麵色煞白,卻隻能緊咬嘴唇不吭聲,雙手絞著袖口。

石崇的話說得很明白,她就是個地地道道的物品而已。

誰會在乎物品怎麼想?

“現在及以後,她都是敢當的女奴,除了放走她以外,任憑你處置。

除你以外,其他任何人都不得染指於她,要不然就是打我石季倫的臉!

春宵難得,某就不打擾了,告辭告辭。”

石崇哈哈大笑,拍了拍石敢當的肩膀,瀟灑的走出臥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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