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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赤子的拳頭(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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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生的朝陽像一枚滾燙的蛋黃,掙紮著跳出莽荒山脈連綿的黑色脊背,把稀薄的金光吝嗇地灑向群山環抱的九天墟。

霧氣尚未散儘,濕漉漉地纏繞著破舊的木屋、歪斜的籬笆以及村口那棵不知活了幾百年的老榕樹。泥土混合著青草和牲畜糞便的氣味,是這片偏隅之地最尋常的清晨。

“啊——舒服!”

一個響亮、帶著絕對滿足感的童音猛地撕破了小村的寧靜。村口那條終年潺潺的瀑布下,濺起大片大片的水花。

水霧繚繞中,一個赤條條的影子正叉開兩條腿站在水裡,旁若無人地放水。水流衝擊著水麵,聲音響亮。

岸邊的石頭上,正盤膝吐納、試圖捕捉天地間第一縷紫氣的月舞,被這石破天驚的動靜驚得“呀!”一聲尖叫,猛地捂住眼睛跳了起來。

她臉蛋瞬間漲得通紅,像是染上了天邊的朝霞,又氣又急,小辮子都快炸起來了。

“昊辰!你個蠢貨!又、又在這裡……你不害臊嗎!”她才九歲,但比起村裡大多數懵懂的孩子,已是早慧許多。

水裡的昊辰聞聲,慢悠悠地回過頭,肉嘟嘟、還帶著嬰兒肥的臉上,是比清晨霧氣還要純粹的迷茫。

他甩了甩殘留的水珠,也不上岸,就那麼濕漉漉、光溜溜地轉過身麵對著月舞,眼睛眨巴眨巴,充滿了絕對真誠的不解:

“噓噓……有什麼害臊的?月舞,你不上嗎?憋多了不好哦。”他往前湊近兩步,水花濺到月舞的裙角,“要不比比?看誰尿得遠?”

“你!流氓!”月舞氣得渾身發抖,撿起腳邊一塊小石頭就砸了過去,“滾遠點!穿上你的褲子!爛泥糊不上牆,小流氓!”

石塊“啪”地砸在昊辰結實的小胸膛上,不疼,他下意識地低頭揉了揉,嘟囔道:“又罵人……”目光卻自然而然落在了月舞因羞憤而微微鼓起的胸口,那點小小的、與自己截然不同的起伏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歪著頭,充滿了孩童對未知世界最直接的好奇,沒頭沒腦地伸出濕漉漉的小手,極其自然地碰了碰那個地方,還輕輕地捏了一下:“誒?月舞,你這裡怎麼腫了個小包?是不是昨天又被馬蜂蜇啦?”

空氣瞬間凝固了。

月舞身體僵住,大腦一片空白,仿佛被九天落雷劈中。片刻的死寂後,一聲幾乎要掀翻瀑布水流的、飽含了無儘羞憤和抓狂的尖叫猛地爆發出來:“昊——辰——我殺了你!!!”

月舞像隻炸毛的小獅子,抄起旁邊一根手臂粗的斷樹枝,哇哇大叫著追了上來。

昊辰懵了,本能地察覺到自己好像又惹禍了,儘管他還不太明白禍到底在哪。

“又生氣了啊?”他撓了撓濕漉漉、亂糟糟的頭發,百思不得其解,“不是腫了嗎?為什麼跟我不一樣……”

眼看著樹枝帶著破風聲砸下,他這才反應過來,怪叫一聲,一個猛子紮進水裡,像條滑溜的遊魚,拚命往岸上遊。

“你給我站住!你這個什麼都不懂的白癡!蠢貨!笨蛋!”

月舞的怒罵和樹枝撲打水麵的聲音交織在一起,伴隨著昊辰時不時浮出水麵、換氣時發出的一連串嘿嘿傻笑。

兩人一追一逃,驚得瀑布邊的鳥雀撲棱棱亂飛,弄濕了岸邊的青草,也攪碎了小村的清晨。

直到昊辰終於撿起他丟在岸邊那塊破舊磨得發亮的獸皮短褲歪歪扭扭的套上,月舞才氣喘籲籲地拄著樹枝停下來,狠狠瞪著他,小胸脯劇烈起伏,圓圓的杏眼裡恨不得噴出火來把這個不解風情的混世魔王燒成灰。

“下次再這樣,我一定告訴王爺爺,讓他用鞭子抽你!”月舞惡狠狠地威脅。

昊辰這會兒已經穿好了褲子,那點小插曲似乎已經完全從他亮晶晶的眼神裡飄走了。

他咧開嘴,露出一口小白牙,笑得沒心沒肺:“嘿嘿,月舞生氣的樣子像村東頭炸毛的老母雞!”

他活動著手腳,清晨的寒意在沾水的皮膚上激起一層雞皮疙瘩,但旺盛的生命力卻像地底的岩漿在奔湧。

他看著前方一塊半人高、布滿青苔但看起來相當敦實的巨岩,腦子裡蹦出個念頭:“月舞你看,我能把它打碎!”

“打碎?”月舞喘勻了氣,正整理被水打濕的裙角,聞言嗤笑一聲,壓根不信,“吹牛吧你!昨天練王爺爺教的莽牛勁,撞在那上麵還把自己肩膀撞腫了,忘了?”那塊黑石堅硬無比,村裡的獵人用它磨斧子都得費半天勁。

“這次不一樣!我感覺……力氣憋得好多,脹得慌!”昊辰很認真地摸摸自己平坦的小腹,隻覺得裡麵有股熱氣在滾動。

他也不管月舞的白眼,深吸一口氣。莽牛勁的粗淺動作在腦中過了一遍,雖然練功時總打瞌睡,但身體似乎記得這感覺。

他紮了個歪歪扭扭的馬步,小拳頭緊緊攥起,手臂上沒什麼明顯的肌肉輪廓,但幼嫩的骨骼似乎繃緊了一瞬。瞄準巨石最結實凹陷的那塊區域,“嘿!”低喝一聲,小小的身體猛然前衝,右臂像是投擲重物般甩了出去!拳速不快,沒有帶起呼嘯的風聲,反而顯得很笨拙。

嘭!

悶響炸開,在清晨的山穀裡顯得格外沉重!

月舞漫不經心的眼神瞬間凝固,小嘴微張。預想中小鬼痛呼甩手的畫麵沒有出現。

昊辰的拳頭結結實實印在了黝黑的巨石上!聲音沉悶得讓她心頭一跳。

那塊不知道存在了多久、堅硬得能崩壞斧刃的巨石,表麵蛛網狀的裂紋驟然浮現!以昊辰落拳處為中心,如同冰湖解凍,哢嚓哢嚓的碎裂聲密密麻麻響起,迅速蔓延!無數細小的石屑粉塵簌簌落下。

更詭異的是,昊辰那小小的拳麵皮膚下,仿佛被無形的烈火炙烤過,瞬間湧上一層濃烈的赤紅色!那紅色極其妖異,透著一股古老而深沉的蠻力韻味,雖隻一閃即逝,快得如同幻覺,卻清晰地落入了月舞驚駭的眼中。

昊辰自己也嚇了一跳。一拳打完,體內那股憋脹的熱氣好像少了很多,但隨之而來的是一股強烈的疲憊感,小手火辣辣地疼。

“哎呀,我的手……”他低下頭看著自己發紅的拳頭,又看看眼前裂紋遍布、搖搖欲散的黑石,小臉上表情茫然又困惑,“……好像比昨天厲害了一點點?”

就在這時,一道蒼老平靜的聲音忽然在他身側響起:

“嗯?”

聲音不高,卻輕易穿透了溪流聲和昊辰自己的嘀咕。昊辰和月舞同時一驚,轉頭望去。

不知何時,一位麻衣老者已靜靜立在幾丈開外的碎石灘上。

他身形佝僂,枯瘦如柴,臉上的皺紋深得像是被刀子刻進去一般,手裡拄著一根磨得光滑的木杖。

唯有一雙眼睛,在層疊的皺紋下亮得驚人,仿佛兩口深不見底的古潭,此刻正波瀾不驚地看著那塊碎裂的巨石,目光在巨石表麵的裂紋和昊辰那隻兀自微微顫抖、泛著不正常紅暈的小拳頭上停頓了一刹。

他便是村裡孩子們又敬又畏的教授武藝的老人——王爺爺。

昊辰下意識地把發紅的小手藏到身後,大眼睛有些心虛地看著王爺爺。月舞則嚇了一跳,慌忙垂手站好,小聲叫道:“王爺爺……”

老者沒理會月舞,枯瘦的手指如同鷹爪,精準地捏住了昊辰藏在身後那隻手腕的脈搏處。一絲極細微、帶著探查意味的氣流瞬間滲入昊辰的皮膚。

那氣流如同冰冷的蛇,在昊辰稚嫩的筋絡中一探即收。王爺爺渾濁的老眼中,閃過一絲極其細微、難以察覺的光芒,比剛才那抹妖異的紅芒更加內斂而深邃,如同藏在古井最深處的漣漪。

“氣血過旺,神魄未固,筋絡初生便顯異稟……”王爺爺的聲音低沉沙啞,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說給無形的天地聽。

渾濁的目光落在昊辰天真又懵懂的臉上,半晌,才緩緩吐出三個字:

“傷神。”

話音未落,昊辰隻覺得剛才那股支撐著他揮拳的力氣像泄洪的水閘,陡然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一股難以抗拒的巨大困倦排山倒海般湧來,小腦袋猛地一點,眼前一黑,小小的身體像截木頭一樣,直挺挺地朝地上軟倒下去,小臉瞬間沒了血色。

“昊辰!”月舞驚呼一聲,小臉煞白,慌忙衝過去想扶住他。

一隻枯瘦卻異常穩定的手比她更快,輕輕托住了昊辰倒下的身軀。

王爺爺看著昏睡過去的小孩,那張布滿溝壑的臉龐古井無波,唯有眼底深處,掠過一絲複雜的、難以言喻的神情。

他抱著昊辰如同抱住一片沒有重量的羽毛,抬頭望向莽荒深處霧氣翻騰的幽穀,那裡有常年不散的瘴氣,有深不見底的懸崖,更有傳言中吃人的凶獸和上古遺留的殘陣禁地。

老人沉默片刻,將昏睡的昊辰交到月舞懷裡,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意味:“帶他回去。醒了後,告訴他族有族規——力量可以強身,亦可傷己傷人。筋骨未固前,蠻力不得輕用。”

他頓了頓,木杖輕輕點地,“下一次,再這般不知天高地厚亂用莽力傷及自身,族規處置,定不會輕饒。”

蒼老的身影拄著木杖,一步步走向村內晨霧彌漫的石板路,漸漸消失在氤氳的霧氣中,隻剩下木杖點在石板上,發出有節奏的篤、篤聲響,餘音嫋嫋。

月舞抱著沉睡如嬰兒般的昊辰,感受著他微微起伏的鼻息,再看看那塊裂紋猙獰的黑石,一股說不清的寒意順著脊背悄悄爬了上來。

瀑布的轟鳴、溪水的流淌、遠處偶爾傳來的犬吠……清晨熟悉的聲音似乎都蒙上了一層她這個年紀無法完全理解的沉重麵紗。

九天墟平靜的清晨,被一個孩子懵懂的拳頭,砸開了第一道微不可查卻又深不見底的縫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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