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將龍城這座不夜之都染上了一層深邃的底色。
在“天狼安保”總部的地下最深處,一間與眾不同的秘密審訊室正靜謐無聲。
這裡的牆壁由最先進的吸音材料構成,足以隔絕世界上最尖銳的嘶吼。
空氣中沒有血腥與黴變的腐朽氣息,反而彌漫著昂貴紅茶的醇厚香氣與頂級香薰的淡雅芬芳。
燈光是經過精心設計的暖色調,柔和地灑在意大利真皮沙發上,讓人感覺仿佛置身於某個頂級會所的貴賓休息室,而非令人聞風喪膽的囚籠。
林峰悠然地坐在單人沙發上,雙腿交疊,姿態閒適地如同在等待一位許久未見的老友。
他的手指輕輕叩擊著沙發的扶手,發出極有韻律的聲響,這聲音在這絕對安靜的環境裡,成為了唯一的節拍,無形中掌控著整個空間的節奏與壓力。
在他的對麵,是被譽為青鳳堂最鋒利冰刃的殺手——火冰。
此刻的她,像一隻羽翼被生生折斷的白天鵝,無力地陷在柔軟的沙發裡。
她的下巴被林峰用一種精妙絕倫的手法卸掉,讓她無法咬舌自儘,也無法發出任何聲音。
更可怕的是,她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體內賴以為生的氣勁,被一股更加霸道、更加蠻橫的力量徹底封鎖,四肢百骸猶如被無形的枷鎖禁錮,連動一動手指都成為奢望。
這種從身體到精神被完全掌控的無力感,是她成為殺手以來,從未體驗過的恐懼。
她那雙一向冰冷無波,視人命如草芥的眸子裡,此刻充滿了高度的警惕,以及一絲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深不見底的迷茫與恐慌。
她不明白,這個男人究竟是誰?
他為何擁有如此深不可測的實力?
龍城何時出現了這樣一頭足以顛覆一切的猛獸?
林峰沒有急於開口,他享受著獵物在落網後,那種從心底蔓延出的恐懼與困惑。
他端起桌上的骨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產自斯裡蘭卡的頂級紅茶,然後才將目光,重新落在那張冰雕玉琢卻毫無血色的臉上。
“火冰,這名字不錯,上官燕為你取的吧?”他開口了,聲音平淡,卻帶著一種洞悉人心的魔力,“聽起來,既像火焰般熾熱,又如冰霜般冷酷。可惜,這終究不是你自己的名字。”
火冰的瞳孔,幾不可察地收縮了一下。
林峰笑了笑,沒有理會她的反應,而是像一個耐心的曆史老師,開始講述一個塵封已久的故事。
“在東南亞金三角地帶,有一個不為外人所知的,代號為‘煉獄’的殺手訓練營。那裡是全世界所有黑暗組織的‘人才’搖籃,也是無數孩童的人間地獄。他們從人販子手中,像購買牲口一樣,購買那些被父母拋棄、被戰火波及的孤兒,然後用最殘酷、最沒有人性的方式,將他們打造成沒有感情、隻懂殺戮的工具。”
他一邊說著,一邊觀察著火冰的每一個細微表情。
他看到,當“煉獄”兩個字從他口中說出時,火冰的身體產生了一瞬間的僵硬。
“我通過一些特殊的渠道,比如說,‘閻羅’的資料庫,查到了一些很有趣的東西。”林峰的語氣依舊平淡,但吐露的內容卻字字誅心,“大概在十五年前,有一對來自華夏的雙胞胎姐妹,因為她們那個爛賭鬼父親欠下了巨額賭債,被以五千美金的價格,賣到了‘煉獄’。”
火冰的呼吸,在這一刻,陡然變得急促起來。
那雙冰冷的眸子裡,堅冰開始出現一絲裂痕。
林峰將手中的茶杯放下,身體微微前傾,雙肘撐在膝蓋上,形成一種極具壓迫感的姿勢。
他的眼神變得銳利如刀,仿佛要將她整個人從裡到外徹底剖開。
“她們很瘦小,很無助。為了一個冰冷的饅頭,她們不得不像野狗一樣,和比她們高大強壯得多的孩子們廝打。在無數個被噩夢驚醒的夜晚,她們隻有緊緊地抱著彼此,才能從對方的體溫中,汲取到一絲微不足道的溫暖,勉強入睡。”
“她們第一次殺人,是在入營的第三個月。目標是另一個試圖逃跑的女孩。她們奉命追殺,在叢林裡,她們用石頭砸碎了那個女孩的腦袋。然後,她們吐了三天三夜,吐到隻剩下黃疸水。從那以後,她們學會了殺人,也學會了……麻木。”
這些細節,是任何官方資料,甚至是上官燕給她們的檔案裡,都絕不可能記載的。
這是被她們用儘全力,埋藏在記憶最深處、永不願觸碰的傷疤。
而現在,卻被眼前這個男人,輕描淡寫地,一一揭開。
火冰的身體,開始無法控製地微微顫抖。
那張萬年不變的冰山臉上,終於出現了清晰的裂痕,混合著震驚、痛苦與不敢置信。
“你們以為,是上官燕在三年前,將你們從那個地獄裡拯救了出來,給了你們新生,讓你們脫離了苦海。”林峰的聲音,此刻充滿了洞察人心的力量,如同一位循循善誘的魔鬼,“但她,隻是把你們,從一個狹小、肮臟的鐵籠子,換到了一個更大、更華麗、用黃金和珠寶裝飾的籠子裡而已。”
“她給了你們新的名字,‘火冰’,‘火焰’。多麼諷刺,她剝奪了你們作為人的過去,卻賦予了你們作為工具的代號。她把你們當成最鋒利的刀,最忠誠的狗,卻也隻是可以為了她的利益,在任何時候、任何地點,被毫不猶豫丟棄的工具。”
“比如這一次,她派你來刺殺我。”林峰的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她明知道這幾乎是一個必死的任務,卻依然派你來了。因為在她眼中,你的價值,就是在任務失敗後,用你的死亡,來為她爭取一點點時間,或者,試探出我更多的底牌。她從沒想過,讓你活著回去。”
林峰從口袋裡,取出那枚從火冰牙槽中取出的,已經被他逼出毒液的微型毒囊,輕輕放在了光潔的茶幾上,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
“這個,就是最好的證明。”
火冰死死地盯著那枚毒囊,身體的顫抖,愈發劇烈。
她當然知道,這是組織的“最終保險”。
一旦任務失敗或者被俘,等待她們的,隻有死亡。
這是她們作為“工具”的,唯一宿命。
過去,她對此深信不疑,甚至引以為傲,認為這是對女王忠誠的最高體現。
但此刻,這份“忠誠”在林峰那殘忍的真相麵前,顯得如此可笑,如此可悲。
“我……可以給你們一個不一樣的選擇。”林峰看著她,眼神變得認真而又充滿了致命的誘惑,“一個,能讓你們真正為自己而活,為自己的意誌而戰的選擇。一個,能讓你們親手摧毀‘煉獄’,為你們所有死去的同伴,為你們被踐踏的童年,畫上一個血色句號的選擇。”
“我甚至可以,給你們真正的自由。讓你們,重新做回人。”
火冰猛地抬起頭,那雙顫抖的眸子裡,第一次透出了強烈的渴望。
自由,做回人……這是多麼奢侈,多麼遙遠的詞彙。
“當然,”林峰話鋒一轉,嘴角的弧度變得邪魅而霸道,“這個選擇,是有前提的。前提是,你們姐妹,從此以後,要成為我林峰手中,最忠誠、也最致命的……暗夜雙刃。你們的利刃,將隻為我而出鞘;你們的忠誠,將隻屬於我一人。”
火冰沒有說話,隻是那雙冰冷的眸子裡,那塊凝結了十數年的堅冰,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融化、崩裂。
她的內心,正在進行著一場天人交戰的風暴。
……
與此同時,龍城警局總部,重案組辦公室。
秦月茹雙眼布滿血絲,死死地盯著牆上的時鐘。
距離林峰承諾的二十四小時,隻剩下最後三個小時了。
整個辦公室的氣氛壓抑到了極點。
她的頂頭上司,市局副局長王政,已經在今天之內,給她打了不下十個電話,每一個電話的語氣都比上一個更加嚴厲。
“月茹!你到底在搞什麼名堂?為了一個來路不明的林峰,你把自己的前途都賭上去了!二十四小時?他以為他是誰?神仙嗎?現在外麵輿論壓力多大你知道嗎?金錢尋的律師團已經發函了,再沒有實質性證據,我們隻能放人!”
“那個火冰,是國際上都掛了號的頂級殺手,心理素質何等強悍?彆說二十四小時,就算二十四天,都不可能從她嘴裡問出半個字!”
秦月茹揉著發痛的太陽穴,心中也充滿了焦慮和一絲絲的後悔。
她是不是真的太衝動,太相信那個看似無所不能,實則神秘危險的男人了?
就在這時,她的私人手機,發出一聲特殊的震動。
是一個加密的未知號碼發來的短信,上麵隻有一個地址和一個時間。
【龍城西郊,七號廢棄貨運站。晚十點。獨自前來。】
秦月茹的心臟,猛地一跳。
她看了一眼時間,九點半。
是林峰!
她幾乎沒有絲毫猶豫,抓起車鑰匙和配槍,一陣風似的衝出了辦公室,留下滿臉錯愕的同事。
當她駕駛著一輛普通的民用轎車,抵達那個陰森、荒涼的廢棄貨運站時,一眼就看到了那個如同標槍般,獨自站在月光下的身影。
林峰。
在他的身邊,站著換上一身普通運動裝的火冰。
秦月茹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她拔出槍,小心翼翼地靠近,目光銳利地鎖定在火冰身上。
她能清晰地感覺到,這個女殺手身上的氣質,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那股冰冷的殺氣雖然還在,但眼神中,卻多了一絲……她從未見過的,名為“生氣”的東西。
不再是麻木的工具,而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她……她願意合作?”秦月茹的聲音帶著一絲連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顫抖。
這太不可思議了,要讓一個頂級的職業殺手指證自己的前雇主,這在世界刑偵史上,都堪稱奇跡。
林峰沒有回答,隻是對火冰點了點頭,仿佛在示意她可以開始了。
火冰默默地走上前,從口袋裡,拿出了一個微型錄音筆,和一張小小的儲存卡,遞向秦月茹。
“這裡麵,是我,火冰,自願向龍城警方提供的,關於青鳳堂堂主上官燕,涉嫌買凶殺人、走私、洗錢、操縱地下賭場等多項犯罪活動的,全部證據。”
她的聲音,依舊帶著一絲冰冷,但吐字清晰,條理分明,充滿了不容置疑的力量。
“除了我本人的口供錄音,這張儲存卡裡,還包括了青鳳堂近三年來,所有非法的資金流水記錄備份,他們內部的人員結構、秘密據點分布,以及……他們與國際販毒集團‘銀三角’進行毒品交易的,全部細節和證據鏈。”
“轟!”
秦月茹的腦子裡,仿佛有十萬顆驚雷同時炸響。
她徹底驚呆了,甚至忘記了呼吸。
她原以為,林峰最多是逼迫火冰承認被雇傭來刺殺他的事實,這就已經是天大的功勞了。
卻萬萬沒想到,他竟然,能從這個冰山殺手的嘴裡,撬出如此驚天動地、足以將整個青鳳堂連根拔起,甚至牽扯出國際販毒大案的……超級猛料!
這已經不是一份功勞了!
這是一艘載著她,足以衝破一切阻礙,駛向警界頂峰的……超級航空母艦!
她顫抖著手,接過那小小的錄音筆和儲存卡,那重量,仿佛有千斤之重。
她看著林峰,眼神無比複雜,震撼、敬畏、好奇、感激……種種情緒交織在一起:“林峰……你……你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我隻是,給了她一個無法拒絕,也無法抗拒的選擇而已。”林峰迎著她複雜的目光,淡淡一笑,笑容裡帶著一絲睥睨天下的自信。
秦月茹沉默了。
她知道,這個謎一樣的男人,又一次,用他那近乎魔鬼般的通天手段,辦到了自己,乃至整個警隊,無論如何也辦不到的事情。
她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內心的驚濤駭浪,對火冰鄭重地說道:“你放心,我會立刻向上麵申請,啟動最高級彆的證人保護程序。從現在起,你的安全,由我秦月茹親自負責!”
說完,她便帶著火冰,迅速上車,準備立刻返回警局,引爆這顆重磅炸彈。
在關上車門前,她又回過頭,深深地,深深地看了林峰一眼。
那眼神中,除了之前的種種複雜情緒,更多了一絲……連她自己都不願承認,也不敢深思的,異樣的情愫。
她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開口道:“林峰……雖然我不知道你到底想做什麼,你的目的也絕不單純。但是……這一次,謝謝你。”
“還有……那個上官燕,她是一條毒蛇,你千萬要小心。”
說完,她便毅然決然地關上車門,發動汽車,伴隨著引擎的轟鳴聲,迅速消失在夜色之中。
林峰站在原地,看著遠去的車尾燈,嘴角的笑意,愈發濃鬱。
他知道,這位渾身正義,眼裡非黑即白的警花,那顆堅定的心,已經被他用事實,狠狠地撬動了。
從今以後,她與他之間,將不再是簡單的警與匪。
而是一種更加複雜,更加微妙,也更加……有趣的,共生關係。
就在這時,他的手機,再次震動。
是上官燕發來的短信。
短信的內容,很短,隻有一句話。
“我輸了,金錢會是你的了。但是,林峰,我們之間的遊戲……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