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園緊繃的唇線鬆了些,她順著宋暖暖的目光往後看,也借機與她拉開距離。
她沒有看到正臉,隻看到一個穿灰色無袖衛衣和鬆垮牛仔褲,背影還算優越的男生。他步子很大,走起路來褲子側麵的金屬鏈條也跟著晃動。
告彆完教官,田園被許寶強單獨叫進辦公室,坐在許寶強辦公桌對麵的少年實在太過耀眼,一時間,田園忘了敲門。
“許老師。”
“誒,你先等一下。”
“嗯。”
田園站在夏桎旁,應聲時不經意地往少年方向瞥了眼,猝不及防地撞上少年那雙深色的眼。
她迅速垂眸,將目光挪到彆處。有種偷窺被抓的慌亂,心跳也跟著快了幾拍。
田園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每次和他對視時都會莫名有些緊張。
許寶強和她商討了些班裡新學期的學習計劃和各科課代表的任命問題,結束時許寶強順嘴說道:“這是我們的新同學,夏桎,學習上你多帶帶他。”
田園側首,才發現少年的目光一直盯著她。
她伸出手,“你好,我叫田園。”
言語中的陌生就像是這次真的是他們第一次見麵。
夏桎轉頭,睨著她伸出的手,嘴角淺勾出抹笑意,眉尾上挑,“夏桎。”
然後,握住她伸出的手。
許寶強和他們一起去的教室,田園回到自己的座位,許寶強和夏桎上了講台。
從夏桎出現在門口的那一刻,班上女生就跟打開了新世界大門般興奮。
宋暖暖兩眼放光地拉著田園打聽:“園園,園園,你們剛都在老許辦公室聊什麼了?這帥哥什麼來曆啊?”
“他會自我介紹。”
田園拿出下節課的書本,開始預習。
許寶強用手拍了兩下桌子,手動靜音,“同學們,歡迎我們班的新同學。”
“你向同學們介紹下自己”
夏桎點頭,移步到講台中間,目光大致掃了一圈說道:“大家好,我是夏桎。”
“是接下來要和你們……”
他說著,望向靠窗邊的某個位置,又正視沉著道:“是接下來要和你們共渡過高一的人。”
他的聲音是真的好聽,就好似炎炎夏季穿過教室的風,溫溫的但又透著涼。
班級的女生聽了這句話笑得嘴咧開,有愛起哄的男生大聲問他:“哥們,你日子卡得挺緊啊,特意趕著軍訓結束第一天來。”
有些女生已經成為夏桎的顏粉,扯著嗓子幫他說話。
教室裡轟亂一團。
“好了,好了。”
許寶強及時出聲控製場麵,“夏桎,你先隨便選個位置吧。”
夏桎左右看了看,最後停在宋暖暖後麵女生的座位。
女生花癡地笑著說:“我讓你,友好新同學從我做起”
“謝謝”
夏桎幫著女生收拾東西。
田園記著重點的本子突然被一張紙蓋著,上麵畫著q版人物,頭上還飄著一句話,‘園園,園園,你說新同學是不是對我一見鐘情了?他自我介紹的時候還看我一眼,現在又非得坐我後麵。’
田園把紙挪正,在上麵寫了三個字,‘我不懂。’
剛開學幾天大家跟自己班裡的同學還不太熟,下了課班上大部分人都去了彆班找原來的老同學。
“夏桎,有人找你。”
喜歡圍在後門的男生往教室裡喊。
夏桎趴在桌子上睡覺,聽見自己的名字也隻是將頭轉向另一麵,沒起身。
田園在整理筆記,宋暖暖去找其他班的老同學分析問題了。
陸遲遇反坐在田園的旁邊,“小田園好久不見,軍訓都沒把你曬黑啊!”
田園:“天生的。”
她不是故意炫耀,就是天生的,做農活從早曬到晚,她依舊是這個膚色。
夏桎被他們吵醒,踢了一腳還想聊下去的陸遲遇,聲音透著不耐煩:“有事說事,沒事就滾。”
被打斷聊天的陸遲遇吐了句臟話,沒好氣地對他說:“小爺好不容易和小田園聊上。”
埋怨了句陸遲遇回歸正題,問夏桎:“你不是為了對抗老爺子故意填了個三中嗎?怎麼?孝心又開竅了?”
“三中無聊,來陪你。”
夏桎說完又趴在桌上,顯然不想再和他多說。
“嘁,三中的人巴結你讓你幫他們家改變命運還來不及,會讓你無聊?”
田園寫字的筆不受控地劃了下,筆跡正好在中間,她愣了下,抬筆在筆跡上寫了個“未”字。
開學典禮在即,作為中考省第一的田園被校領導邀請講話,她不喜歡被人圍觀找了個理由拒絕了,校領導有些可惜,歎著氣說那隻好找其他人了。
典禮當天大家頂著烈日聽了兩個小時的場麵話,最後的幾個環節依舊還是講話。
“接下來讓我們有請新生代表為我們講話。”
媒體老師嘹亮的聲音,通過話筒又擴了幾倍。
夏桎穿著黑色短袖,褲子依舊是寬鬆的牛仔褲,出現在操場講台上,他的講話相比起前麵幾位就精簡得多。
台下的學生對他議論紛紛。
田園也是這場開學典禮中知道,夏桎的爺爺是軍事家,爸爸是海市有名的企業家,媽媽也不差好像是書香名第。
開學典禮一結束,大家就抱著凳子一窩蜂地往教學樓趕。
田園走在中間後麵還被迫拖著個宋暖暖,其他人沒有注意被扯著的衣擺,舉著凳子想穿插過來,田園被拽到一時失了重心,險些倒下去,還好被人拉住了手腕。
她道了謝,在看到救她的人正麵時,表情有瞬間僵硬。
夏桎側目看她一眼,拿過她手中的板凳囑咐道:“跟緊我。”
他長得太顯眼田園不想跟在他後麵,故意停了一下再走,但走過二樓樓梯拐角時,夏桎停在那裡,等她走到拐角才和她並列一起。
田園盯著自己的帆布鞋麵,穿的時間太長,鞋舌起了些毛邊。
他們的教室在四樓,到三樓樓梯間時就隻有他們兩個,田園抬眼看他,問:“上次,你家裡人沒把你怎麼樣吧?”
陽光透過窗戶映在她的瞳孔中,綴得她如黑珠般的眸多了幾分柔色。
“沒怎麼樣。”
夏桎把凳子遞給她,將臉轉向窗外,表情有些不自然。
田園接過凳子,又低頭看了眼起毛的帆布鞋,抬腳踏上台階。
仲秋天氣逐漸變得涼爽,高一也開始了第一次月考。
他們班教室要用作考場。
大家按許寶強的指示,把書放在自己班上的置物櫃中,多餘的課桌被搬到了走廊上。
田園的課桌靠最裡麵不用搬,她先把書整理出來,放到置物櫃。
走到置物架前她下意識地去找夏桎這個名字,然後把自己的書放在離這個名字最遠的空櫃中。
第一場考語文,田園其他題做得很快,單作文起稿的時間就很長,作業是以網上一則熱點為題。
一位母親用儘全力滿足她兒子的一切要求供他出國留了學,最後隻是因為她沒有答應給兒子買新款遊戲機,被她兒子捅了數刀身亡,那位兒子在最後的庭審說,是她媽把他推向的深淵,他媽才是原罪。
題目是,媽媽的溺愛是否是原罪?
之前田園也很享受媽媽的溺愛,後來的某一天她放學回去,推開門看見媽媽身上不著衣物地坐在陌生男子身上晃動。
自那天起媽媽就將門從裡麵反鎖,不讓她進去,田園每天隻能趴在窗台聽著媽媽和不同男人發出奇怪的聲音。
街道裡的人管這是雞叫聲,而她在他們嘴裡成了野雞崽子。
也許就是在人們一聲聲的野雞崽子中,她開始覺得媽媽的溺愛惡心。
溺愛當然是原罪,若不是,最後媽媽為什麼會躺在血泊裡?而她也失去了生存的根本……溺愛是媽媽墮落的、讓她失去媽媽的原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