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4章 朝堂上的殺機(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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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乍亮。

太和殿內,百官列序,鴉雀無聲。

空氣中彌漫的,不再是龍涎香那馥鬱的暖意,而是從內閣首輔顧秉謙身上,散發出的那股無聲的、幾乎要凝成實質的怨毒。

龍椅冰冷,一如往昔。

但坐在上麵的何歲,感覺已截然不同。

龍氣洗髓,劇毒被暫時壓製,讓他從一具行屍走肉,真正變回了一個能清晰感受到殿下那一道道目光的,活人。

那些目光裡,有恐懼,有驚疑,有審視。

更多的,是藏在眼底深處,如同在羅馬鬥獸場中,看戲般的興奮與期待。

他們在等。

等著看一場好戲。

一場女兒被廢的內閣首輔,與一個初露獠牙的年輕天子之間,不死不休的血腥廝殺。

何歲心中冷笑。

看戲?

朕今天,就讓你們看一出永生難忘的大戲。

“陛下駕到——”

隨著內侍尖細的唱喏,那道萬眾矚目的身影,終於出現了。

內閣首輔,顧秉謙。

他竟穿了一身素白常服,在滿朝朱紫貴中,如同一抹刺眼的縞素,突兀得讓人心驚。

麵容憔悴,雙眼紅腫,連走路的姿態都帶著幾分踉蹌,仿佛一夜之間,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氣神,蒼老了十歲。

那份悲戚,那份哀痛,真實得讓殿中不少官員都心生惻隱。

何歲坐在龍椅上,饒有興致地看著。

嘖。

瞧瞧這演技。

這表情,這身段,這恰到好處的顫抖,不知道的還以為他不是女兒被打入冷宮,是全家都被朕給烹了。

奧斯卡都欠他一座小金人。

可何歲,卻從那低垂的眼簾下,捕捉到了一閃而逝的,餓狼般的陰冷寒光。

演。

接著演。

朕倒要看看,你這隻老狐狸,能給朕唱出什麼驚天動地的大戲。

顧秉謙步履蹣跚地走到大殿中央,噗通一聲,重重跪倒。

他沒有哭訴,沒有喊冤,甚至沒有表現出絲毫的怨懟。

他隻是用一種沙啞到極致,仿佛隨時會嘔出血來的聲音,嘶吼道:

“老臣……叩見陛下。”

何歲麵無表情,聲音聽不出喜怒。

“首輔平身。”

“謝陛下。”

顧秉謙顫巍巍地站起,卻不歸列。

他環視一周,目光掃過文武百官,最後,又死死盯住何歲的臉。

他深吸一口氣,像是用儘了餘生所有的力氣。

“陛下,老臣今日不為家事,隻為國事!”

“老臣,有本要奏!”

來了。

終於進入正題了。

何歲眼簾微垂,修長的手指在冰冷的龍椅扶手上,有節奏地輕輕敲擊著,發出“噠、噠、噠”的輕響。

這聲音,成了死寂大殿中唯一的節拍器。

顧秉謙的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痛心疾首的激憤!

“啟奏陛下!我大玥如今,已是危如累卵,大廈將傾!”

“戶部賬冊常年虧空,國庫虛耗,幾近見底!朝廷竟連北境將士的冬衣都難以湊齊!”

“兵部武備廢弛,邊防懈怠!北方蠻族屢屢叩關,烽火狼煙幾欲傳至京城!”

字字泣血。

句句誅心。

每一句話,都像是一柄重錘,狠狠砸在整個朝堂之上,砸在“皇帝”這個名號之上。

這便是陽謀。

他絕口不提廢後私仇,隻談江山社稷。

你皇帝不是一夜之間變得殺伐果斷了嗎?不是敢廢後了嗎?

好,這千瘡百孔的江山,這餓殍遍野的爛攤子,你當如何收拾?

你收拾不了,你就是昏君!

你收拾不了,就該由我這等“能臣”來替你收拾!

顧氏一黨的官員們個個摩拳擦掌,眼神交彙,正準備出列附議,將這場“為國請命”的大戲推向高潮。

然而——

“嗬。”

一聲極輕,卻極儘嘲諷的冷笑,從龍椅之上,清晰地飄散開來。

那笑聲不大,卻像一根冰冷的針,精準地刺破了顧秉謙那悲痛欲絕的表演,讓整個太和殿的空氣,瞬間凝固。

所有人的動作都僵住了。

顧秉謙猛地抬頭,滿臉錯愕。

他看到,龍椅上的年輕天子,正用一種看小醜般的眼神,漠然地注視著他。

“說完了?”

何歲緩緩開口,聲音不大,卻帶著一股刺骨的寒意。

他甚至懶得去反駁那些指控。

辯經?

那是弱者才做的事情。

朕,是來掀桌子的!

他猛地從龍椅上站起,龍袍鼓蕩,一股前所未有的暴烈君威,轟然席卷整座大殿!

“朕看,不是國庫空虛,是國中有碩鼠!”

“不是邊防懈怠,是朝中有內賊!”

何歲一步步走下禦階,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百官的心跳之上。

他的目光不再看顧秉謙,而是化作實質的刀鋒,森然掃過階下那些早已麵無人色、噤若寒蟬的顧氏黨羽!

最終,他的手指,遙遙指向了站在文官隊列前排,一臉驚愕的戶部尚書張誠!

“張尚書!”

何歲的聲音,如平地驚雷!

張誠渾身一顫,如遭雷擊。

“朕問你!戶部賬冊常年虧空,國庫裡的銀子,都去哪了?!”

“是變成了你府上的金山銀山,還是變成了某些人豢養私兵的軍餉?!”

轟——!

此言一出,滿朝文武,無不色變!

這已經不是質問,這是直接將謀逆的帽子扣了上去!

戶部尚書張誠,是顧秉謙最核心的門生,是顧家的錢袋子,這是朝野皆知的事情!

打他,就是打顧秉謙的臉!

“陛下!”

張誠“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嚇得魂不附體,語無倫次地辯解道:“您……您血口噴人!臣對大玥忠心耿耿,日月可鑒啊!國庫虧空,乃是……乃是天災人禍,與臣無關啊!”

“血口噴人?”

何歲笑了,笑得愈發冰冷,愈發殘酷。

他已經走到了大殿中央,停在了張誠的麵前,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

“好一個忠心耿耿。”

“好一個日月可鑒。”

“既然張尚書說自己是清白的,那朕,就給你一個自證清白的機會。”

何歲深吸一口氣,猛然轉身,望向殿門之外,那聲音仿佛來自九幽,帶著無儘的殺伐之氣,響徹天地!

“周淳!”

兩個字,如兩道催命的符咒!

殿門外,應聲傳來甲胄碰撞的鏗鏘之聲!

一道高大、陰鷙的身影,帶著十幾名身穿飛魚服、腰挎繡春刀的錦衣衛,如一群從地獄裡放出來的餓狼,大步流星地衝入太和殿!

為首之人,正是周淳!

他身上那件洗得發白的舊囚衣早已換下,取而代之的,是象征著嗜血與權力的錦衣衛指揮使官服!

三年的牢獄之災,並未磨去他身上的煞氣,反而像一柄被血與恨意反複淬煉的刀,愈發鋒利,愈發森冷!

“臣,在!”

周淳走到何歲麵前,單膝跪地,那雙死寂了三年的眸子裡,爆發出餓狼見到鮮肉般的,駭人的精光!

“放肆!”

國丈顧秉謙終於從震驚中反應過來,須發戟張,怒喝道:“周淳!你一個罪囚,誰給你的膽子擅闖太和殿!來人!給本相將這群亂臣賊子拿下!”

幾名殿前衛兵下意識地就要上前。

然而,何歲隻是冷冷地瞥了他們一眼。

那眼神,仿佛在看一群死人。

衛兵們的腳步,瞬間僵在了原地,如墜冰窟。

何歲不再理會暴跳如雷的顧秉謙,他的目光重新落回到周淳身上,下達了今天,第一道,也是最血腥的命令。

“周淳。”

“朕命你,即刻將戶部尚書張誠,給朕拿下!”

“抄沒其全部家產!”

“朕,要親眼看看,他府上的銀子,到底夠不夠填上國庫的窟窿!”

“遵旨!”

周淳猛然起身,眼中殺機畢露,大手一揮。

“拿下!”

兩名如狼似虎的錦衣衛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死死架住了癱軟如泥的張誠!

“不!陛下饒命!國丈救我!救我啊!!”

張誠發出了殺豬般的淒厲慘嚎。

“誰敢!”

幾名與張誠交好的顧黨官員又驚又怒,壯著膽子衝上前來,攔在錦衣衛麵前。

“沒有內閣票擬,沒有三司會審!陛下此舉,與暴君何異!”

“我等絕不坐視陛下濫殺忠良!”

周淳看著這幾個不知死活的攔路石,嘴角咧開一抹殘忍的笑意。

他緩緩地,抽出了腰間的繡春刀。

刀身狹長,寒光凜冽。

“凡阻撓辦案者……”

周淳的聲音,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帶著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血腥味。

“同罪論處!”

“格殺勿論!”

話音未落!

刷——!

一道雪亮的刀光,如閃電般劃破了大殿的沉悶!

噗嗤!

衝在最前麵的那個禦史,甚至沒來得及發出一聲慘叫,他的脖頸處便多了一道細細的血線。

下一秒。

鮮血如噴泉般爆射而出!

一顆大好頭顱,衝天而起,在空中翻滾著,臉上還凝固著不敢置信的驚愕。

咚。

頭顱滾落在地,骨碌碌滾到了顧秉謙的腳邊。

那雙死不瞑目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瞪著他。

“啊——!”

殿中響起一片驚恐的尖叫。

溫熱的血,濺在了冰冷的金磚上,也濺在了顧秉謙那張瞬間變得慘白如紙的臉上。

太和殿。

大玥王朝最神聖的地方。

見血了。

整個大殿,陷入了一種比死亡更加恐怖的寂靜。

所有人都被這血腥、霸道、不講任何道理的一幕,給徹底震傻了!

周淳握著滴血的刀,如一尊殺神,冷冷地掃視著那些呆若木雞的顧黨官員。

“還有誰?”

“想為他陪葬?”

無人敢應。

那些剛才還義憤填膺的官員,此刻一個個麵如土色,雙腿戰栗,恨不得當場昏死過去。

何歲站在一片狼藉的中央,冷漠地看著這一切。

他走到顧秉謙麵前,彎下腰,用隻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輕聲笑道:

“首輔大人。”

“現在,還想跟朕……談國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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