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辰後。
始皇帝看著醉倒在桌上的肖燃,有些無奈的搖搖頭。
“這孩子”
他起身走到肖燃身邊,準備將其抱起到裡屋的榻上。
在這裡睡覺,即便是有火爐,也容易著涼的。
見到嬴政的動作,旁邊的仆役連忙趕來,恭敬道:“陛下,讓我等來吧
嬴政沒有理會,他彎下腰將肖燃抱起,入手一沉。
“曜,這孩子”
他目光慈愛的看著肖燃,心裡頗有些感慨。
當年一手抱起的小十九,如今兩隻手也差點抱不動。
兒子大了,朕也老了。
始皇帝抱著肖燃往裡屋慢慢走去。
昏黃的光線將他的影子漸漸拉長。
留下一堆震驚的目瞪口呆的仆役
翌日清晨。
天還未亮,外麵還是黑蒙蒙一片。
肖燃睜開頗為沉重的眼皮,他伸手揉了揉,眼前的世界漸漸清晰起來。
“咦,這裡是”待看清這裡的環境,肖燃愣住。
寬大的房間內,精美的玉器,漆器擺放的頗為整齊。
床榻邊緣以黃金描邊的紋路栩栩如生,造型各異的書桌,架子充滿了富麗堂皇的色彩,整個屋內極儘的奢華又帶著一絲沉穩和低調。
“這裡好像是始皇帝的房間”肖燃掀開被子,跳下床,往屋外走去。
片刻後。
肖燃來到昨晚跟嬴政暢飲的殿內。
殿內擺放著火爐,熊熊燃燒的火焰給殿裡帶來了溫暖。
一個背對著肖燃的挺拔身影,正坐在案前拄筆。
一襲黑色玄鳥寬袖長袍越發襯托的他威嚴,肅穆。
肖燃一汗,昨晚在始皇帝麵前吹了一波牛逼,沒想到最後醉倒的竟然是他自己,這特麼的就有些尷尬了。
他走到嬴政麵前行了一禮。
“臣見過陛下”
嬴政冷峻剛毅的臉上露出一絲柔和。
“你醒了”
“如何?頭疼麼?”
“朕讓人熬了醒酒的湯,你等會喝一點吧。”
肖燃一怔,點點頭。
“多謝陛下。”
始皇帝見到肖燃沒有推辭,眸中露出笑意。
他吩咐下去,讓仆役拿來醒酒的湯。
片刻後。
肖燃看著滿滿一大碗的湯,上麵似乎還放了許多的藥材。
他心裡有些無奈。
送!這麼一大碗喝下去,朝食都不用吃了。
不過迎著始皇帝溫和的目光,他隻得將這一大碗端起來,喝了一口
濃鬱的藥材味,充斥著肖燃的口腔,讓他精神一振。
這味道出奇的還不錯啊。
他咂咂嘴。
看到他的模樣,始皇帝忍不住笑起來。
“怎麼樣?很難喝麼?”
肖燃搖頭,老老實實道:“這倒沒有,出乎臣意外的好喝……”
始皇帝微笑道:“朕知道你對口舌之欲頗為看重,所以特地讓禦醫往裡麵添加了一些藥材調和苦味
肖燃一怔,心裡一暖。
始皇帝對他的確是沒的說。
“陛下對臣之情誼,臣不敢忘。”他發自肺腑道。
始皇帝笑了笑,這孩子
這時。
噠噠噠。
一陣腳步聲響起。
嬴政和肖燃一愣。
殿門口。
一群人出現。
這些人中,男子穿著華貴的長袍,腰纏環佩,女子穿著精美的衣裙,頭戴珠釵。
他們一進來,便朝始皇帝恭敬道:
“兒臣拜見父皇”
肖燃一怔,仔細的打量了這些人一眼。
都是始皇帝的兒子女兒啊。
裡麵赫然有扶蘇和胡亥的身影。
扶蘇見到肖燃一怔,隨即溫和的笑了笑。
胡亥則是臉色陰沉,眸中滿是嫉妒。
嬴政麵對自己的子女,臉色稍緩,微微頷首。
現在天還沒亮,自己的兒子女兒們就過來向他問好,顯然也是早早的就已經起來了,甚至通宵達旦都有可能。
扶蘇恭敬道:“吾等祝父皇長命百歲,大秦國泰民安”
其餘人等也是紛紛開口,一臉恭敬。
“你們有心了。”始皇帝笑了笑。
氣氛頗為和諧。
一個明眸皓齒,美豔動人的少女笑嘻嘻的走到始皇帝身邊,挽著他的手,“父皇,昨夜你都不讓我們在這裡陪您一起守夜,原來是在這裡批閱奏章,通宵達旦,大秦能有今日,全憑父皇之功,您累了吧,趕緊坐下歇會,陰娓給你捶捶背…?…”
始皇帝笑了笑,沒有拒絕。
站在一邊的肖燃頗為感慨,這個時候恐怕誰也沒有想到,多年之後,胡亥當了皇帝,還把自己的兄長姐妹全部殺了,簡直是殘暴至極。
他忍不住看了一眼胡亥,卻發現這叼毛正在怒視自己。
肖燃一愣。
這廝莫非是嫉妒自己英俊的容貌?怎麼好像一副深仇大恨的模樣?
始皇帝看了一眼自己的兒女們,心裡頗為感慨。
他沉聲道:”都留下陪朕用朝食吧”
眾人自然應諾。
肖燃眉毛一挑,準備向始皇帝告辭。
畢竟,這裡都是始皇帝的兒子女兒,自己留在這裡似乎有些不合適。
似乎是看穿了他的想法,始皇帝忽然笑道:“子正,你也留下。”
喇喇喇!
始皇帝的話音落下,眾人紛紛看向肖燃,目光頗為的複雜,有驚訝,好奇,羨慕,嫉妒,欣賞等不一而足。
迎著眾人的目光,肖燃麵色坦然,“唯。”
—時辰後。
肖燃拜彆始皇帝,往王宮外走去。
秦王宮結構複雜,宏大雄偉,高牆砥柱,廊腰繆回,簷牙高啄,一眼望去,氣勢恢宏,像是匍匐在鹹陽的巨獸,充滿了威嚴
和睥睨一切的威勢。
外麵的冰雪沒有融化,白茫茫一片,像是冰雪的世界。
冷風襲來,帶著刺骨的寒意,像是千百把刀子往臉上戳。
好在肖燃堅持不懈,勤練不綴的練拳,比起剛來到大秦時候的孱弱,現在氣血旺盛,精神百倍,區區一些風雪倒也奈何不了他。
“哼,給孤停下”正當他準備繞過一個拐角準備離開的時候,一個聲音冷不丁的響起。
肖燃一怔,慢悠悠的停下,他回頭一看。
一個身披黑色大蟹的陰婺少年眼神凶狠的盯著他。
“原來是胡亥公子”肖燃微微一笑。
胡亥眼神陰鬱,看著麵前的少年,恨不得一拳打在他臉上,讓他知道什麼叫天生貴胄。
區區一個野種,也敢奪走父皇對自己的寵愛?!
胡亥對肖燃的消息密切關注,知道這小子昨晚被父皇留在殿中一起守夜,嫉妒使他質壁分離。
他昂起頭,一臉高傲道:"胡亥之名也是你能稱呼的?叫孤殿下,懂麼?鄉下來的賤民,不懂尊卑”
雖然他很想衝著肖燃大罵野種,但是父皇沒有公開肖燃的身份,他若是這麼說了,恐怕會引來父皇的震怒。
肖燃撇撇嘴,跟哥在這裡裝什麼逼。
一個被寵壞的熊孩子而已。
他笑眯眯道:“十八公子,莫非是忘了,下吏乃是陛下親自任命的大秦中尉丞,更是右庶長之爵,不是十八公子的隸臣
“若是讓陛下知道十八公子如此侮辱一個大秦的右庶長,不知道陛下是否會責罰十八公子呢?”
身為大秦皇室的皇子們,從小便開始學習禮儀。
尤其是對皇子們而言,侮辱大秦的官吏並不是一件體麵的事情,若是讓始皇帝知道了,少不得一頓責罰。
畢竟,大秦的吏是始皇帝的屬下,而非皇子們的屬下。
當然,一般的低級官吏被皇子罵幾句,估計也不敢吱聲。
像肖燃這麼強勢的,還是頗為少見的。
胡亥聞言,臉色一變。
終究是剛剛十三歲的熊孩子而已,隻顧著爽快,倒是忘了這一點。
他臉色難看起來,“你在威脅孤?”
胡亥臉色陰沉,拳頭握緊,心裡將肖燃恨到了極點。
肖燃嘴角含笑,他前世怎麼也是二十多歲的成年人,當然不會將一個十幾歲的熊孩子放在眼裡,不然格局也太小了。
他一本正經道:“是啊,就是在威脅你”
“可惡。”胡亥恨得牙癢癢,但是還真不敢再胡言亂語,若是肖燃真的去告狀,他估計要被父皇狠狠的斥罵一頓。
他眼神陰婺,冷聲道:“孤記住你了,肖燃,孤不會放過你的!”
肖燃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話一點殺傷力也沒有,果然是個熊孩子。
他的笑聲讓胡亥心裡大怒…
此子猖狂,竟然敢取笑孤?!
肖燃充滿蔑視的態度,讓胡亥羞怒到極致,他從小錦衣玉食,受驚榮寵,哪裡受過這等氣?
他心裡氣急,眸中赤紅。
“混賬”
胡亥哇呀呀的向肖燃衝去。
身為大秦的皇子,禮、樂、射、禦、書、數都從小學習,武藝也是略通,此時一拳向肖燃打去,倒也有些聲勢。
肖燃輕蔑的看了胡亥一眼。
“無知豎子”
連四石的強弓他都能拉開,一箭射死一頭猛虎,區區一個熊孩子,也敢放肆?!
他冷哼一聲,就在胡亥即將接近的時候,一腳踢出。
呼!
出腿如風,幾乎化作一道殘影。
胡亥眸中閃過驚駭欲絕之色。
砰!
胡亥隻感覺自己仿佛被一塊巨石撞上,五臟六腑仿佛移位了一般,整個人猶如箭矢一般倒飛了出去。
“啊”他尖叫一聲,重重的摔進了雪堆裡。
噗。
胡亥沒入雪中,整個人摔得七暈八素。
肖燃撇撇嘴,若非顧忌到始皇帝,他剛剛一腳收了一些力,不然一腳就能踢碎胡亥的胸骨,現在頂多是受一些皮外傷。
他不把熊孩子放在眼裡,不代表可以容忍熊孩子的挑釁!
肖燃不屑的輕哼一聲,對於他而言,如何改變大秦,讓大秦不重蹈覆轍才是首要,區區一個胡亥,跟趙高,李斯,以及未來的劉邦,項羽比起來,算個der。
一個殘暴的紈綺而已,也配跟自己較勁?!
好半晌。
胡亥才慢慢的從雪堆裡爬出來,臉上毫無血色,胸口處劇烈的疼痛讓他五官皺起,仿佛戴上了痛苦麵具,身上更是沾滿了雪,頭上的冠不翼而飛,頭發亂糟糟一片,手凍得通紅。
“咳咳”
就在這時。
嘩啦啦的腳步聲響起。
侍衛們紛紛趕來,他們看到狼狽不堪的胡亥一驚。
“十八公子”
幾個侍衛紛紛趕過去將胡亥扶起來。
他們可是知道胡亥公子向來受始皇帝寵愛,若是知道了胡亥在這裡遭遇了意外,估計少不得一頓責罰。
“吾等見過中尉丞”其餘的侍衛紛紛向肖燃見禮。
肖燃微微頷首,淡淡道:“你們來的正好,天冷地滑,十八公子不小心滑倒,摔在了地上,趕緊把十八公子帶下去找太醫來看看”
眾人一愣,麵麵相覷。
他們都是行家,胡亥的傷勢怎麼看也不像是摔的啊!
扶著胡亥的幾個侍衛看向胡亥。
胡亥臉色扭曲,忍著劇痛,沉聲道:“讓仆役們將宮中的雪好好清掃乾淨,孤這次可是摔的不輕!”
他咬著牙將血淚往肚子裡吞。
尼瑪,他現在還真不敢讓父皇知道,自己跟肖燃在這裡打架。
當然,他主要是被打。
上次跌進糞坑,已經讓父皇對他十分不滿。
現在若是知道他在宮裡鬥毆,後果恐怕是不堪設想。
尤其是父皇現在對這野種偏愛有加,真捅到父皇那裡,倒黴的還是他。
畢竟,是他先去挑釁肖燃的!
不占理!
至於在父皇麵前說謊?!
胡亥將這個念頭趕緊甩出腦海裡。
父皇最痛恨欺瞞和背叛,他沒有把握在父皇麵前說謊不被拆穿,若是父皇知道了他說話,就不是打罵這麼簡單了。
肖燃微微一笑,他料準了胡亥不敢聲張。
即便是真的捅到了始皇帝麵前也不怕,兩個少年打架而已。
在至高無上,雄才大略的始皇帝眼裡,恐怕根本不算個事。
秦人十三四歲上戰場,戰死的比比皆是。
打架在帝王一怒,伏屍百萬的君王麵前,簡直如過家家一般可笑。
何況,他又沒重傷胡亥,始皇帝根本不可能因為這點傷勢就責怪他,這是肖燃冥冥中的直覺
肖燃回到府中,在叔姬的伺候下沐浴更衣。
如今他已經習慣了叔姬的伺候,即便是在叔姬麵前脫光也是沒有半點的不好意思。
片刻後。
肖燃到廳堂中,向王翦見禮。
“弟子拜見老師,祝老師健康長壽,鬆柏長青”
王翦捋了捋胡須,欣慰的看著肖燃,飽經風霜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眸中露出慈愛之色。
“好孩子”
他笑嗬嗬道:
“子正,過了年,你也已經十三了”
“現在也長得頗為健壯了,頗有氣概,不愧是我大秦兒郎”
肖燃笑嘻嘻道:“都是老師教導的好”
老爺子對他還是相當不錯的。
簡直是把他當孫子疼愛,王家的宴饗,基本上不會落下他。
對教導他的事情上也是極為儘心儘力,他算是真正意義上的衣缽傳人
王翦樂嗬嗬的摸了摸胡子,“臭小子就知道拍老夫的馬屁。”
肖燃笑而不語
王翦眨了眨眼睛,“吾那孫女就在裡屋,你不去見見?”
“啊……這”肖燃苦笑,您還真是不遺餘力的推薦自己的孫女啊。
老爺子都這麼說了,他當然不會拒絕,正好是點點頭,跟著老爺子一起進了裡屋。
屋內王氏的人都在,除了王賁,還有其子王離,以及王翦的妻子,還有一眾女眷。
肖燃向她們見禮,眾女也是和藹的回應。
寬敞的屋裡。
一個身著淡色長裙,眉目如畫的少女亭亭玉立,長相極美,明眸皓齒,即便是見慣了美人的肖燃也是頗為驚豔。
那少女見到肖燃看向自己,白膩的俏臉上露出一絲緋紅,嗔怒的瞪了肖燃—眼。
王翦笑眯眯道:“子正啊,你留下來和吾等一起用宴……”
肖燃恭敬的頷首。
王翦捋了捋胡須,頗為高興。
對於他而言,這輩子打仗已經打的夠多了,名利與他如浮雲。
現在年紀大了,子孫團圓便是幸福了。
半月後。
“主人”叔姬白皙的臉蛋上帶著一絲紅暈,匆匆忙忙的小跑到肖燃麵前,胸口起伏不定,
肖燃一愣,“甘蔗找到了?”
叔姬畢竟是公主出身,即便現在落魄,眼界還是有的。
“您要的東西找到了
肖燃將生意交給叔姬,這丫頭倒也打理的有聲有色。
當然,肖燃倒也不是完全不問,將後世一些管理的經驗傳授給叔姬,足以讓她管好商號。
有了錢,生意自然越做越大,生意越大,想要為他找些東西,便更加的方便。
這也是肖燃堅持要開商號的原因,自己手上得有自己能用的人。
前些日子,他交代叔姬去找甘蔗,沒想到這麼快就有了消息。
叔姬平複了一下自己的情緒,一臉興奮。
“主人,您口中的甘蔗,被當地人稱之為'柘'"
肖燃一怔,反應過來。
塗!
差點忘了,甘蔗最開始也不叫甘蔗,難怪叔姬還費了一些功夫。
叔姬繼續道:“這柘根本無人問津,野外長的到處都是,隸妾也是派人搜尋了好一陣子,才找到了這柘
她有些疑惑的看著肖燃。
“主人,隸妾問了那些農人,這柘根本不能填飽肚子,隻能是嘗嘗味,主人要這柘,有何用處?”
肖燃笑眯眯道:“用處?這用處可是不小,你很快就知道了”
甘蔗可是用來熬製紅糖的好東西!
不過他也能理解叔姬的疑惑。
畢竟,在大秦,農田裡種植可以飽腹、交租的糧食才是正經。
如甘蔗這樣的東西,根本毫無價值。
農人也不會去種植甘蔗,還不如種些糧食來的劃算。
肖燃挑眉,”這些甘蔗,你且收上一些,我要將田裡分出一半土地來種植甘蔗
叔姬愣住,漂亮的眸子瞪得溜圓,欲言又止。
不過她也已經習慣了肖燃的性格,隻得點點頭。
“唯。”
一日後。
叔姬派人弄來了大量的柘。
這些柘根本不花錢,野外到處都是。
始皇帝賞給肖燃的田地,數百頃田地,頗為遼闊。
他本來想搞些棉花來種,不過一時半會沒有消息。
甘蔗若是能種植起來,也是頗為有益。
紅糖可是好東西。
叔姬安排人在田地裡開始種植柘。
而院內。
肖燃架起了鍋,他把收集來的甘蔗去皮,然後擠出甘蔗汁。
最後把甘蔗汁放在鍋中,用大火燒開,最後小火慢慢熬。
半日後。
“終於成了!”肖燃嘗了嘗濃稠的糖漿,熟悉的甜味充斥在口中
他砸了砸嘴,比起後世的紅糖,沒有那麼甜,不過也能理解,這後世的甘蔗都是經過精心的培育,都是極好的。
這些甘蔗能夠有這質量,也已經不錯了。
肖燃將這些糖漿收好。
在大秦,這可是獨一份。
咚咚咚。
門忽然被敲響。
肖燃一怔,隨即將門打開。
門外站著的則是蒙毅。
“蒙上卿”肖燃有些疑惑,蒙毅跑到這裡來乾什麼?
蒙毅沉聲道:“吾奉陛下之命,請中尉丞去王宮”
肖燃眉毛一挑,去王宮?
始皇帝怎麼無緣無故的召見他?
他腦海中浮現諸多的念頭,麵上不動聲色道:“唯。”
半個時辰後。
噠噠噠。
馬車在王宮停下。
少頃。
肖燃踏進王宮。
剛一進殿,肖燃便是一愣,他有些狐疑的瞥了一眼殿裡的眾人。
今日為何這麼多人?!
殿內,除了王翦,趙高,李斯,馮去疾,馮劫等人外,公孫騰也是赫然在列。
可以說,始皇帝手下的重臣有一小半都在這裡了。
公孫騰朝肖燃笑了笑,頗為和善。
肖燃幫過他大忙,兩人交情不錯。
肖燃目光落在始皇帝麵前一人身上,此人背對著他,背影頗為的熟悉。
這家夥是胡亥?!
聽到動靜,胡亥轉過身。
待看到肖燃,胡亥眼裡露出一絲喜色,隱隱帶著得意。
肖燃嘴角一抽,這貨難道是來告狀?
不對啊,距離上次打他已經過了這麼久了,要告狀也早該告狀了,不應該拖到現在啊。
他心裡疑惑,不過卻是沒想太多,朝始皇帝恭敬的行禮。
“臣拜見陛下”
嬴政目光和煦的看著肖燃,溫和道:“免禮……”
“子正,你到朕這裡來吧。”
“唯。”肖燃點點頭,隨即到始皇帝身邊呆著。
胡亥見到始皇帝如此親近肖燃,臉皮一陣抽搐。
嬴政目光慈愛的看向肖燃。
“子正,你今日怎麼又告假了啊,經常告假,可不是一個官吏該做的事情啊,莫非是去見喜歡的女子了?若是有,帶給朕看看,朕給你們賜婚。”
眾人心裡一陣無語。
這是他們的陛下麼?
這哪是君對臣的責怪,簡直是老父親調侃兒子。
肖燃一汗,始皇帝跟王翦的關注點總是莫名其妙的重合啊。
他才多少歲!
就要被催婚!
肖燃心裡吐槽,我還是個孩子啊!
他無奈的撓了撓頭,“陛下,臣是有些私事去處理”
嬴政微笑道:“是去處理柘了?”
肖燃一怔,有些驚訝的看著嬴政。
塗,始皇帝怎麼知道他去弄柘了?
“陛下,你怎麼知道的?”肖燃忍不住問道。
嬴政還沒有開口,一邊的胡亥連忙道:“父皇,您也聽見了,這豎子的確是乾了這等浪費田地之事,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肖燃:???”
啥玩意?!
胡亥這叼毛說什麼?!
嬴政淡淡的看了胡亥一眼,不怒自威。
胡亥心裡一凜,呐呐不言。
嬴政看向肖燃,溫和道:“你派人在地裡去種植柘了,是不是?”
肖燃老老實實道:“陛下,確有此事。”
李斯捋了捋胡須,沉吟道:“中尉丞,大秦律法中對荒廢耕地可是要追責的
肖燃一愣,有些懵逼。
這他知道啊。
秦法一向嚴苛,便是在鹹陽,還有“棄灰之罪”,所謂的“棄灰之罪”便是隨地亂扔垃圾,也是要入刑罰的。
大秦一個以農為本的國家,對農業相當的重視。
畢竟,民以食為天,無糧便無國,糧食短缺,可是要鬨出大問題的。
所以,秦律中,對耕地的使用也有嚴格的要求,若是耕地荒廢,要受刑的。
道理他都懂,問題是他什麼時候荒廢耕地了?
肖燃苦笑道:“李丞相,下吏可是沒有荒廢田地啊,今日下吏還派人去種植柘呢”
胡亥忍不住道:“那柘除了乾嚼,毫無用處,既不能解渴亦是不能飽腹,又有何益?你在田上種滿了柘,豈非等於荒廢了田地?”
肖燃一怔,有些哭笑不得。
尼瑪,原來是因為這!
不過他一個堂堂的左庶長,這點罪責不至於被皇帝親自過問,看樣子,應該是胡亥這叼毛過來告狀的!
這點事放在台麵下,始皇帝根本不會管,但是硬是被胡亥提出來,始皇帝也不好忽略。
畢竟,身為皇帝也不好無視秦法。
胡亥一臉得意,“肖燃,你身為官吏,卻是知法犯法,還不認罪?”
肖燃的左庶長爵位,在大秦也算是中等偏上。
一個荒廢田地的罪責對肖燃而言,頂多是罰錢,削去一級爵位,在大秦,是可以用爵位來抵消刑罰的。
不過,從左庶長削去一級,損失還是有些大的。
胡亥揚眉吐氣,充滿了報複的快感。
其罪不能奈何肖燃,但是隻要能讓肖燃吃癟,他心裡就是暢快!
始皇帝沒有理會胡亥的叫囂,麵色溫和的看向肖燃。
“子正,這其中是否有什麼緣由?”
他知道肖燃不可能無緣無故的去種植沒有價值的柘。
肖燃心裡一暖,始皇帝從頭到尾都是在替自己開脫。
他朝始皇帝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
“陛下,十八公子所言,有兩點不妥”
胡亥一怔,冷聲道:“肖燃,你在胡說八道”
肖燃笑眯眯道:“第一點不妥便是,臣隻打算用一半田地去種植柘,並非是種滿
胡亥愣住,他手下的人給他彙報消息,隻言肖燃種柘,具體種多少卻是不知道了,知道消息他就急急忙忙過來告狀,哪裡會
去管這些細枝末節?
“第二點,便是這柘雖然不能飽腹,卻是也有其價值!並非一無是處!”
眾人一愣,柘還有用?
他們之中也並非所有人都出身大貴族,不少人對柘還是知道的,這柘在他們的記憶中的確是沒什麼用途。
胡亥嗤笑一聲,冷冷道:“孤看你是滿口胡言”
肖燃不動聲色:“若是下吏滿口胡言,下吏便自棄爵位,離開鹹陽,若是我所言當真,十八公子該當如何?”胡亥一怔,有些狐疑起來。
難道這小子說的是真的?
肖燃嘴角含笑,“十八公子不敢跟下吏賭上一把?”
胡亥畢竟年紀還小,受不得激,他冷哼一聲,“賭就賭,若是你說的是真的,孤就
他遲疑起來,尼瑪,沒什麼賭注啊。
肖燃“貼心”道:“若是十八公子輸了,就脫光衣服繞著王宮走一圈如何?”
胡亥有些猶豫,脫光衣服?
這
他瞥了肖燃一眼。
肖燃故意作出一副鄙夷的神色。
胡亥腦袋一熱,大怒道:“好!就按你說的來!”
旁邊的趙高眼簾低垂,歎了口氣。
眾人麵露古怪之色。
一直沒有出聲的始皇帝皺了皺眉,隨即又恢複平靜,無人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胡亥話說出口有些後悔,不過這會也已經反悔不得。
畢竟,當著這麼多人的麵呢。
他暗暗安慰自己,此子或許是虛張聲勢,等會若是胡言亂語,直接戳穿他!
他就不信這柘,還能有什麼功效!
肖燃嘴角含笑,叫來一個侍從吩咐了幾句。
那侍從應聲,隨即便退下。
眾人麵麵相覷,這是要乾什麼?
肖燃微微一笑,朝始皇帝道:“陛下,此柘在大家眼裡或許是無用之物,但是在臣眼裡卻是一等一的好東西
胡亥不屑的撇撇嘴。
嬴政目光溫和的看著肖燃,“子正,有何見解?”
他雖然跟這個兒子相處的時間不長,但是對這個兒子還是頗為了解的。
他的小十九向來不會無的放矢,但凡是做出常人無法理解的舉動,必然有其自己的道理。
這柘……或許的確是有它的價值,隻是無人發現而已。
肖燃沉聲道:“陛下,此柘,臣稱之為甘蔗,甘蔗唯一的作用便是用來製作紅糖!”
紅糖?
眾人一怔,眸中露出疑惑之色。
大秦有飴糖,不知道這紅糖是何物?
嬴政沉吟道:“子正說的紅糖是”
肖燃微微一笑。
胡亥心裡有些發慌。
這肖燃難道不是胡說?
肖燃微笑道:”將甘蔗榨汁,然後熬製出來的糖漿,就是紅糖。”
“此紅糖可補中緩痛,和血行瘀。”
“若是嘔吐,腹脹之人,食用紅糖可以緩解痛苦。”
“紅糖可以快速的補充體力,若是在行軍途中,體力消耗過大,紅糖便有絕佳的效果。”
前麵的效果,眾人沒有什麼反應,但是聽到後麵的可以迅速補充體力,頓時眼睛亮了起來。
“居然有此奇效”王翦眸中露出驚訝之色,他沉聲道:“若真是如此,那這紅糖還真是了不得
“用在軍中,對許多的士兵而言,不啻於救命之物!”
秦軍士伍中,並非所有的士兵都是不擔心吃穿。
許多的士兵出身貧寒,體力遠遠不足以應付長途跋涉。
行軍過程中,大軍行駛緩慢,很多時候要顧忌士兵的腳力。
尤其是很多的士兵連一雙好鞋都沒有,就更難以應付路程。
很多時候,執行艱難的作戰任務,熬的便是體力!
肖燃對王翦的反應不意外。
他心裡清楚,如今的大秦軍隊雖然勇猛,但全國這麼多秦卒,並非每一支士伍都如關中軍那般強橫。
事實上,這個時代,很多士兵的體力並不好,畢竟吃的不好。
能在行軍中堅持下來,靠的純粹是強大的意誌,以及嚴苛的軍法!
在最艱難的時候,若是有東西能補充一些體力。
簡直是救命的神物!
李斯頷首,眸中露出精芒。
“中尉丞所言當真?”
肖燃微微一笑,“下吏已經派人去拿了,等會拿過來,便得見分曉。”
胡亥臉色頓時難看起來,眼神有些畏縮。
尼瑪,這肖燃好像不是吹牛啊。
若是真的不穿衣服,去繞著王宮跑,那可真是要了老命了!
肖燃仿佛看不見胡亥的臉色,朝始皇帝拱了拱手。
“陛下,其實這紅糖還有一點好處,便若是有食欲不振,氣血虛弱的孩童,服用紅糖煮成的紅糖水,也是頗有效果!”
嬴政目光溫和,“原來如此,此紅糖還有如此多的作用,朕今日真是大開眼界!”
他慈愛的看著肖燃。
朕的小十九真是英果類朕!
能人所不能,這才是朕期待的大秦繼承人!
“柘在旁人眼中,隻是無用的荒廢土地之物,但是在你這孩子手中,卻是能夠變廢為寶!奇才也!"嬴政毫不吝嗇自己對肖燃的誇讚。
他冷峻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驕傲的神色溢於言表。
就差直接對群臣說,我兒子牛逼不牛逼!
眾人神色一震,目光複雜的看向肖燃。
竟如此得陛下之恩寵!
這少年將來恐怕會是大秦朝堂中執牛耳的大人物!
隻有少數人心裡歎了口氣。
未來的皇帝之位,懸了啊!
這時。
一個侍者匆匆忙忙的走進來,他手裡捧著一個罐子,徑直走到肖燃身邊。
肖燃接過罐子,朝那侍者道一聲謝,那侍者受寵若驚,恭敬的退到一邊。
肖燃一手將手中的罐子捧著,一手掀開罐子。
露出裡麵冒著熱氣的紅糖漿。
眾人目光紛紛落在他的手上。
肖燃笑眯眯道:“此罐中有紅糖漿,若是灌之以熱湯,便可暫緩饑餓,補充體力,陛下,還請安排一些熱湯和碗,分食此紅糖……
始皇帝樂嗬嗬的擺了擺手。
周圍的仆役紛紛退下。
少頃。
熱湯和碗,湯匙便彆拿來。
肖燃將濃稠的糖漿用熱湯稀釋,分彆盛了不少碗。
在場眾人均是分到了一碗。
王翦端著碗,笑眯眯道:“今日置於殿中,陪陛下久矣,老夫正好肚子餓了,便來喝一喝這紅糖,是否真的有些效果?”
說完,他便一飲而儘。
王翦雖然年紀大,卻是老當益壯。
便是一碗酒也是絲毫不在話下,更何況隻是紅糖。
眾人也紛紛嘗了嘗。
少頃。
王翦眼睛一亮,臉上露出震撼之色,“似乎還真有些效果,老夫腹中饑餓稍緩,暫時沒那麼餓了
李斯頷首,”的確如此,有些效果。”
其餘眾人也是紛紛點頭。
公孫騰大大咧咧道:“本來有些腹脹,現在喝了好受不少,子正剛剛說的可真是一言不差!”
“此物確實神奇!”馮去疾沉聲道,“看來這柘並非是毫無用處,隻是吾等並未發覺。”
他目光欣賞的看著肖燃。
“中尉丞心細如發,抽絲剝繭般的將柘利用到這等境地,老夫佩服!”
堂堂的右丞相,如此誇讚一個少年,若是傳出去定然是要引起軒然大波!
但是當下卻是無人感覺詫異。
陪著始皇帝呆了許久的他們,此時喝上一碗紅糖水,倍感愜意。
唯有胡亥臉色難看,渾身抑製不住的顫抖起來,眸中閃過一絲驚懼
這麼多大臣不可能聯合起來說謊,便是證明了肖燃所言為真!
那他
一想到剛剛的賭約,胡亥心裡生出巨大的懊悔!
嬴政目光慈愛的看向肖燃。
“子正,你又給了朕一個驚喜啊!”
肖燃靦腆的笑了笑,“隻要陛下不治臣一個荒廢良田之罪即可!”
嬴政笑了起來,“此柘有益於天下萬民,又怎麼會是荒廢良田!朕非昏君矣!豈會儘聽信人言!”
他這話一落,旁邊的胡亥頓時臉色慘白。
父皇這是在敲打他啊!
肖燃嘿嘿一笑,始皇帝這是給他撐腰呢。
不過陛下,您這樣好麼,胡亥可是您兒子啊!
旁邊的王翦輕咳一聲,“十八公子,應該到了你履行諾言的時候了吧!”
喇喇喇!
眾人的目光紛紛落在了胡亥身上。
胡亥臉色劇烈的變化起來。
尼瑪,要真是去脫衣服繞著王宮跑,那他以後還怎麼做人?!
最重要的真的這麼做了,於名聲有汙!
便是徹底絕了他日後做皇帝的機會啊!
他特麼的哪個臣子和百姓能夠接受一個曾經果奔的皇帝?!
公孫騰忍俊不禁,“十八公子麵色不大好看,氣色虛弱,不如喝點紅糖水?”
肖燃嘴角一扯,公孫騰這話也太損了。
果然。
胡亥臉色大變,由白轉青,由青轉黑!
趙高輕咳一聲,“剛剛十八公子隻是與中尉丞開個玩笑而已,戲言爾,諸位不要當真才是
這個時候他隻得站出來打個圓場。
否則胡亥就真的不好收場了。
王翦冷哼一聲,“剛剛子正可是承諾輸了就棄爵位,離鹹陽,十八公子可是沒說是開玩笑,現在十八公子輸了,你就說是戲言,趙高,要願賭服輸!”
趙高被王翦怒了一句,神色平靜,沒有絲毫變化。
他不陰不陽道:“老將軍言重了,十八公子的初衷也是為了大秦著想,以中尉丞的良田數量,若當真是荒廢了,豈非是大大的損失?”
“倘若中尉丞若是輸了,十八公子也不會真的要中尉丞履行諾言。”
“如今得以證明中尉丞並未如此,且有高明之處,正是我大秦的福分,有此紅糖,妙用無窮矣,柘長於野外,隨處可見,便是普通的百姓也可得到熬製,中尉丞有功於天下百姓。”
“以中尉丞之胸懷,也就不必計較這等戲言吧”
肖燃心裡冷笑,這趙高還真是會睜著眼睛說瞎話。
尼瑪,若是自己輸了,這胡亥能放過自己?!
現在不過是說些漂亮話而已。
王翦淡淡道:“中車府令此言差矣,老夫以為一諾千金,大丈夫可無頭,不可無信也!”
胡亥雙拳緊握,臉色陰沉,身子顫抖。
王翦的話一句一句紮在他的心上。
趙高麵色如常,他知道無論是王翦還是他,說的話根本無用,關鍵還是看陛下的態度!
果然。
一直沉默的始皇帝忽然開口:“都噤聲,此地非爾等之私宅也,若是想要吵,便給朕出去。”
王翦和趙高立刻告罪。
始皇帝目光冷然,他淡淡的看了一眼胡亥。
胡亥腿一軟,立刻跪倒。
“你知錯了?”始皇帝淡淡道。
胡亥顫顫巍巍道:“兒臣知錯。”
始皇帝沉默了一會,待看向肖燃的時候,目光變得柔和起來。
“子正,豎子無知,坐並觀天,衣服就不必脫了,就讓他繞著王宮跑到天黑吧”
肖燃迎著始皇帝的目光恭敬道:“全憑陛下做主。”
他倒沒什麼可惜的。
始皇帝這樣的決定在他的預料範圍之內。
無論如何,胡亥要真的去裸奔,丟的可不是他一個人的臉麵,也是大秦皇室的臉麵,更是始皇帝的臉麵!
而且始皇帝從頭到尾,都一直在支持自己,自己沒必要讓胡亥丟了始皇帝的麵子!
始皇帝微微頷首,他看向胡亥,剛剛柔和的眸子忽然變得冷冽起來。
胡亥本來是他最喜愛的小兒子,沒想到現在竟然昏招頻出,實在是太讓他失望了!
兩個兒子的暗暗較勁,他心裡清楚。
不過對於他而言,隻是小孩子的打鬨而已,無須放在心上。
呆在王位上,要麵對的危險,可比這嚴峻多了。
大秦未來的繼承人必然要臨危不懼,足智多謀,有鎮國之氣魄!
肖燃沒有讓他失望過!
隻是胡亥太過愚蠢,讓他實在是看不下去。
真要去裸跑,那皇室的臉麵就被這逆子丟儘了!
始皇帝聲音冰冷,“'還不滾出去?”
“去繞著王宮跑,不到戌時不準回寢殿!”
“朕會讓人看著你,若是偷懶,敢停下,你就不必回宮了!”
胡亥如遭雷擊,渾身顫抖起來。
他臉色劇變,眸中瞳孔放大,充滿了不可置信之色。
從現在跑到戌時?
偌大的王宮,他腿恐怕都要跑到廢!
敢停下就不準回宮?!
難道自己若是停下,父皇要削了自己的皇子身份?!
胡亥心中升起巨大的憤怒和恐懼。
父皇愛那野種更勝於自己!
可惡!
明明是一個野種,為何如此偏心?!
孤好不甘心!
父皇,孤才是你最寵愛的兒子啊!
胡亥心裡怒吼起來,渾身打擺子一般顫抖,一口牙幾乎咬碎,雙拳狠狠握緊,指甲幾乎戳穿掌心!
他眸中赤紅,抬頭看向始皇帝,迎上始皇帝冰冷如北風般刺骨的目光。
胡亥一個激靈,心裡升起了巨大的恐懼,一股寒意從腳底直升頭頂,剛剛憤怒,不忿,暴虐的情緒頓時消散一空。
不說話的父皇,才是最令人畏懼的!
現在自己還有選擇麼?!
他咬了咬牙,心裡充滿了屈辱,不甘。
幾乎是嘴裡咬牙切齒般的擠出一個字。
“唯。”
說完,胡亥隻感覺自己所有的力氣被抽乾,再也沒有顏麵抬頭,他握緊拳頭,狼狽的退出大殿。
肖燃暗自咋舌
乖乖,從現在跑到戌時,至少要跑六個小時。
這胡亥怕不是要跑到腿報廢。
始皇帝淡淡道:“今日事已畢,爾等都退下吧,子正,你留下”
“唯!”
眾人紛紛退下。
很快,殿中就隻剩下肖燃和始皇帝二人。
嬴政微笑的看著肖燃,“你這孩子是不是心裡在怪著朕呢?”
肖燃一愣,連忙道:“冤枉啊,陛下!臣可沒這麼想!”
見到肖燃這般模樣,嬴政笑嗬嗬道:“朕從輕處罰了胡亥,你沒有覺得朕偏袒他?”
肖燃嘿嘿一笑,“陛下那可真是沒偏袒,剛剛也是臣考慮不周全,若是十八公子真的那般去做,陛下的顏麵何在?大秦的顏麵何在?”
“況且,便是一個身經百戰的士兵跑上這麼久,也要累的半死,十八公子嬌生慣養,隻怕要在床上休養一段時間了。”
“陛下從臣進來的時候,便站在臣這邊,臣心裡明白。”
“若真是臣輸了,陛下也定然會出手,將賭約作廢!”
“其實啊,臣知道,陛下真正偏袒的是臣才是!”
肖燃麵色坦然,他說的都是肺腑之言。
始皇帝的確是偏袒了他。
若是偏袒胡亥,從立賭約的時候就會阻止!
以始皇帝的眼力,豈能看不清胡亥必輸?!
嬴政心裡一暖,這孩子聰慧靈巧的讓他心疼。
這個時候還在想著是自己考慮不周,胡亥輸了會牽連他沒了顏麵。
跟胡亥一比,這個兒子的貼心,讓他心裡頗為安慰識。
“孩子,你從未讓朕失望啊。”他語氣溫和,像是麵對兒子沉默寡言而又帶著深沉父愛的普通父親。
被始皇帝慈愛的看著,肖燃心裡一暖。
陛下對自己真的如父親對兒子一般!
他笑了笑,“臣是陛下親自提拔上來的,陛下目光如炬,慧眼識人,對待臣猶如父對子一般親切,慈愛,臣雖然不是陛下的兒子,但是心裡卻是把陛下當做了父親,又如何會讓陛下失望呢”
嬴政一愣,忽然大笑起來。
“大善!”
陪始皇帝呆了一會,肖燃才告辭。
回到府中。
“主人”叔姬恭敬道:“那些雇傭來的農人根本不足以撐起這麼多的土地,不如我們再買些隸臣妾,否則照看不過來…
肖燃摸了摸下巴,“要買多少?”
叔姬恭敬道:”至少百人”
肖燃揉了揉眉心,自嘲道:“我不過一個右庶長,這陣仗弄得還真是大”
叔姬眨了眨眼睛,“主人,您乃是堂堂的右庶長,那些左庶長的排場可比您大,動輒數十人伺候,您這百人去忙著田裡,已
經不算誇張了”
“主人身為右庶長,家中連衣裳都隻有幾十件,已經算的上簡樸了。”
肖燃:“”
他有些無奈,“雖然隻有幾十件,但是動輒便是幾千錢,甚至還有上萬錢的皮衣,鹹陽亦是有良田,宅子也有一棟,家中玉器,漆器應有儘有,難道這還算低調?”
叔姬深以為然的點點頭,朱唇輕啟。
“六國時,那些封君哪個不是綾羅綢緞無數,妻妾數十人,出行數百人,鳴鑼敲鼓,家中玉器,漆器萬千,甚至連青銅器都是堆滿了屋子,跟他們一比,主人的確算的上簡樸,節約”
肖燃:“”
塗!難怪會被秦國所滅。
尼瑪,一個個都太會享受了啊!
他搖了搖頭,瞧了叔姬一眼。
“叔姬,你今日的臉色不太好看,身體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