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張由魔氣凝聚的巨臉,遮蔽了整個小鎮的天穹,血色的瞳孔宛如兩輪不祥的血月,俯瞰著這片脆弱的凡土。
恐怖的魔威如水銀瀉地,無孔不入。小鎮上,那些上一秒還在為天黑議論紛紛的凡人,此刻已儘數癱軟在地,陷入了無知無覺的昏厥。
這是來自靈魂層麵的碾壓,是魔道至尊對凡俗生靈最赤裸的蔑視。
“區區凡塵,也敢藏大道?”
魔音滾滾,不再是單純的聲音,而是蘊含著毀滅法則的震蕩。大地龜裂,房屋的瓦片簌簌作響,仿佛下一秒就要徹底崩塌。
“給本尊滾出來受死!”
噬天魔尊的咆哮,讓整個凡塵界域都在顫抖。
然而,在這足以令仙王都心膽俱裂的魔威中心,那座小小的茶館,卻像是風暴眼中的礁石,巋然不動。
洛冰顏的身影,不知何時已然擋在了茶館的木門前。
她一身素裙,在狂暴的魔氣中獵獵作響,絕美的臉龐上覆蓋著一層亙古不化的寒霜。一雙鳳眸中,冰藍色的仙光流轉,殺意凝如實質。
她體內的冰霜仙元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瘋狂運轉,在她周身形成了一片絕對零度的領域,將那傾瀉而下的魔威死死地隔絕在茶館之外。
前輩的清淨,絕不容許任何人打擾!
仙界那群蠢貨不行,魔界的雜碎,更不行!
“師父,外麵好吵……”
小林凡被那恐怖的魔音震得小臉發白,下意識地躲到了李凡的身後,緊緊抓著他的褲腿。
李凡卻被這突如其來的動靜吵得腦仁都疼了。
他剛把魚竿收好,正準備回屋睡個回籠覺,這震耳欲聾的咆哮就跟打雷似的,一聲接一聲,沒完沒了。
“什麼玩意兒啊……”
李凡煩躁地揉了揉耳朵,抬頭望向天空那張猙獰的巨臉,眉頭皺成了一個“川”字。
“大晴天的搞這麼大動靜,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他低聲抱怨著,聲音裡滿是被人打擾了清夢的不爽。
天空中的噬天魔尊,自然注意到了那個敢於反抗他魔威的女子。
當他看清洛冰顏的麵容時,血色的瞳孔中閃過一抹詫異,隨即化為濃濃的獰笑。
“冰霜女帝?洛冰顏?”
他的聲音帶著一絲戲謔,“本尊還以為你早就死在了天罰之下,沒想到竟然還沒死透,躲在這凡塵苟延殘喘。”
“竟然還敢螳臂當車?”
話音未落,噬天魔尊那張巨臉之上,一隻由純粹魔氣凝聚而成的滔天巨掌,帶著腐蝕萬物的法則,轟然拍下!
這一掌,足以將一座仙山都夷為平地!
洛冰顏瞳孔驟縮。
她能感覺到,這一掌蘊含的威力,遠超之前追殺她的那位天尊,甚至比她全盛時期都要強上一線!
不愧是與玄黃仙帝齊名的噬天魔尊!
但她沒有退路,身後,就是前輩的茶館。
“凝!”
洛冰顏口中吐出一個冰冷的字眼,雙手掐訣,無儘的冰霜仙元在她身前彙聚,化作一麵晶瑩剔透、篆刻著無數玄奧冰紋的巨大冰盾。
轟——!!!
魔掌與冰盾悍然相撞!
恐怖的能量風暴以碰撞點為中心,瘋狂向四周席卷。小鎮上那些本就搖搖欲墜的房屋,瞬間被衝擊波撕成碎片,化為齏粉。
唯有那座小小的茶館,連同它所在的院落,在這場毀滅性的風暴中,連一片瓦都沒有掉落。
哢嚓……
洛冰顏身前的冰盾,僅僅支撐了不到一息,便布滿了蛛網般的裂痕,轟然碎裂。
一股沛然莫禦的巨力透過破碎的冰盾,狠狠轟在她的身上。
“噗!”
洛冰顏如遭雷擊,嬌軀劇震,向後倒飛出去,嘴角溢出一縷殷紅的鮮血。
她強行穩住身形,雙腳在地麵上犁出兩道深深的溝壑,最終還是死死地停在了茶館的門檻前,一步未退。
她抬手抹去嘴角的血跡,冰藍色的眸子裡,戰意反而愈發熾烈。
“哼,不自量力。”
噬天魔尊發出一聲冷哼,對洛冰顏的頑抗感到不屑,準備降下更強的一擊,將她連同那座古怪的茶館一同抹去。
院內,李凡被剛才那一聲巨響震得耳朵嗡嗡作響。
更讓他無法容忍的是,那劇烈的震動,讓他身邊的池塘水麵,泛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漣漪,徹底打破了水麵的寧靜。
這一下,彆說釣魚了,連看風景的心情都沒了。
煩死了!
李凡心頭的火氣“噌”地一下就上來了。
他隨手彎腰,從腳邊撿起一塊拳頭大小、平平無奇的鵝卵石,掂了掂。
然後,他看都沒看外麵,隻是循著那最吵鬨的動靜來源,手臂猛地一甩。
“吵什麼吵!”
‘嗖——!’
那塊凡俗至極的石頭,帶著李凡心中那股“快點消停”的煩躁意念,化作一道肉眼難辨的流光,徑直朝著天上那張遮天蔽日的魔臉飛了過去。
這一扔,沒有法力波動,沒有道韻流轉,就像一個凡人被吵得不耐煩,隨手丟出一塊石頭驅趕煩人的野狗。
正在凝聚第二道魔掌,準備徹底終結一切的噬天魔尊,突然間,血色的瞳孔猛地收縮成了針尖大小。
一股無法形容、無法理解的寒意,從他的魔魂最深處毫無征兆地炸開,瞬間傳遍了他的每一寸魔軀!
危險!
極致的危險!
他感知不到任何法則,看不到任何神通,但他那身為魔道至尊的本能,卻在瘋狂地向他尖嘯、示警!
那飛來的,不是一塊石頭!
那是一個概念!是“寂靜”與“安寧”的意誌!是一種不容許任何聲音存在的、絕對霸道的規則!
在這塊石頭麵前,他引以為傲的魔道法則,他足以毀滅世界的魔威,都顯得那麼可笑,那麼微不足道!
他想躲,可他的魔軀像是被億萬座宇宙鎮壓,動彈不得。
他想逃,可他的魔魂被一股無形的力量鎖定,無處可逃。
噬天魔尊那張狂傲猙獰的巨臉,第一次浮現出了驚駭、錯愕,以及……濃濃的恐懼。
他意識到,這或許將是他自誕生以來,最為恥辱的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