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仿佛在瞬間凝固，溫度驟降。
並非因為洛冰顏的冰霜法則，而是一種源自本能的壓迫感，冰冷、銳利，像是出鞘的神劍，鋒芒直指魔女傾城。
李凡剛剛關上門，隔絕了那股讓他幾欲作嘔的混合香氣，也隔絕了門外的一切。
他隻想著，自己的悟道茶可千萬彆被汙染了。
而門外，洛冰顏的目光，已經徹底鎖死了跪在地上的魔傾城。
那是一種審視，一種警告，更是一種不加掩飾的敵意。
“你，過界了。”
洛冰顏的聲音沒有絲毫情緒，平淡得像萬年不化的玄冰，卻比任何怒斥都更具殺傷力。
魔傾城嬌軀一顫，從頓悟的狂喜中驚醒。
她抬起頭，看到了那張清冷絕世的容顏。
冰霜女帝，洛冰顏！
魔傾城的心猛地一沉。
她認得此人。
曾經在仙魔戰場上驚鴻一瞥，這位女帝的霸道與強大，給整個魔界都留下了深刻印象。
她怎麼會在這裡？還……守在前輩的門口？
難道……
一個念頭電光火石般閃過魔傾城的腦海。
這位冰霜女帝，也是前輩的追隨者！而且，看樣子，是比自己更早得到前輩認可的“自己人”！
自己剛才那番舉動，在前輩眼中是拙劣的誘惑，在這位女帝眼中，恐怕就是對道場最大的褻瀆！
想通此節，魔傾城再不敢有半分不敬，反而生出一種後進見到先進的惶恐。
她連忙再次叩首，這次是對著洛冰顏。
“傾城魯莽，驚擾了前輩清修，還請仙子責罰。”
她的姿態放得極低，言語間滿是誠懇。
洛冰顏見她如此，眼中的殺意稍減，但那股冰冷的占有欲卻愈發明顯。
她緩步上前，站在魔傾城麵前，居高臨下。
“前輩的清淨，不是你能用‘責罰’二字來衡量的。”
洛冰顏淡淡道。
“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退到禁區之外，沒有前輩的召喚，永世不得踏入半步。”
這話語，霸道至極，不留任何餘地。
若是換了任何一個仙界大能如此對她說話，魔傾城早就媚術全開，讓對方道心失守了。
可此刻，她聽到的卻不是驅逐，而是另一種“點化”。
對！
前輩用“茶”點化我，要我洗儘鉛華。
這位女帝仙子，則是在用“距離”來考驗我！
隻有真正勘破了欲望，心無雜念，才能有資格靠近前輩的“大道”！
她們都是在教我！
魔傾城心中一片通明，非但沒有怨恨，反而對洛冰顏生出了感激之情。
“多謝仙子指點！”
她恭恭敬敬地再次磕了個頭，然後緩緩起身，姿態優雅地向後退去，每一步都小心翼翼，仿佛怕驚擾了此地的塵埃。
她一直退到了小鎮的邊緣，那道由無數大能共同維持的無形禁區之外，才停下腳步，轉身，對著茶館的方向深深一躬。
然後，她就地盤膝而坐，閉目感悟。
洛冰顏冷眼看著她退走，這才收回了目光。
那股冰封天地的氣勢如潮水般退去，她轉身，輕輕推開了那扇木門。
門內，李凡正一臉鬱悶地拿著蒲扇，對著屋裡亂扇，試圖將殘留的香水味給扇出去。
“晦氣！太晦氣了！”
他嘴裡嘀咕著，“好好一壺泉水，泡出來的茶肯定都串味了。”
看到洛冰顏進來，他也沒多想，隻是隨口抱怨了一句：“外麵那些人真是有毛病，一個個的，能不能消停點？”
洛冰顏的心，在聽到這句話時，微微一緊。
前輩……是在怪我嗎？
怪我沒有處理好外麵的事情，讓那個魔女驚擾了他。
一股愧疚感湧上心頭。
她垂下眼簾，聲音瞬間變得輕柔無比，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歉意與委屈。
“前輩，是冰顏的錯。”
說著，她快步走到茶桌旁，將那壺已經被李凡嫌棄的開水倒掉，重新拿起水瓢，舀了清冽的山泉水，注入陶壺。
她走到院中，纖手一招，悟道茶樹上三片最嫩的葉子便輕飄飄地落入她掌心。
整個過程，她都屏著呼吸，動作輕柔到了極致。
仿佛她捧著的不是茶葉，而是世間最珍貴的瑰寶。
李凡看著她忙前忙後，那股子煩躁勁兒倒是消散了不少。
有人伺候著，確實比自己動手舒服。
很快，一縷清雅絕倫的茶香，伴隨著嫋嫋白氣，從茶杯中升騰而起，瞬間就將屋裡那最後一絲甜膩的異香驅散得乾乾淨淨。
這股茶香，寧靜、致遠，聞上一口，就讓李凡覺得渾身三萬六千個毛孔都舒張開來。
洛冰顏雙手捧著茶杯，小心翼翼地遞到李凡麵前，低著頭，像個等待誇獎的孩子。
“前輩，請用茶。”
李凡接過來，抿了一口。
茶水入口，溫潤甘醇，一股暖流順著喉嚨滑入腹中，瞬間撫平了他所有的煩躁。
他舒服地長出了一口氣。
“嗯，不錯。”
李凡隨口誇了一句，“你泡的茶，還行。”
就是這簡簡單單的六個字。
洛冰顏猛地抬起頭，那雙清冷的眸子裡，瞬間迸發出了難以置信的璀璨光彩。
她的臉頰，“唰”地一下就紅了，像是天邊最美的晚霞。
心，在胸腔裡“怦怦”狂跳，仿佛要從嗓子眼裡蹦出來。
前輩……誇我了！
前輩說我泡的茶還行！
這比任何仙丹妙藥，比任何大道感悟，都讓她感到喜悅與滿足！
這證明，她所做的一切，前輩都看在眼裡！
她終於……有資格為前輩做一點微不足道的小事了！
那股巨大的幸福感幾乎要將她淹沒，她緊緊抿著嘴唇，努力不讓自己笑出聲來，可眼角的弧度卻怎麼也壓不住。
她又為李凡端來一盤洗乾淨的靈果，為他續上茶水，每一個動作都充滿了歡快與虔誠。
而這一切，都被禁區之外的魔傾城，用秘法遠遠地感知著。
她“看”不見具體的畫麵，卻能感受到茶館內那股氣息的變化。
從前輩的煩躁，到茶香的升起，再到那股讓她都感到心悸的、純粹的“喜悅”道韻……
魔傾城心中五味雜陳。
羨慕，嫉妒，最終都化為了一聲悠長的歎息。
原來，這才是侍奉前輩的正確方式。
不是獻上魔寶，不是展現媚態，而是化身凡俗，為前輩洗手烹茶，於一舉一動中，融入自己的道。
冰霜女帝，果然已經走在了我的前麵。
她對我的驅逐，不是打壓，是提點！
魔傾城眼中的迷茫儘數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堅定。
她也要悟！
悟出屬於自己的“凡塵魔道”！
……
與此同時。
遙遠的仙界，九重天闕，玄黃天宮。
玄黃仙帝正焦躁地來回踱步，下方，浩天仙帝等一眾仙尊大氣都不敢出。
一道流光飛入殿內，化作一名仙官，跪地急報：
“啟稟陛下！魔界……魔界派出了第一魔女傾城，前往凡塵，叩見了道主前輩！”
“什麼？！”
玄黃仙帝猛地停住腳步，龍顏大怒。
“好個噬天魔尊！賊心不死！竟敢用此等汙穢的魅魔，去叨擾前輩的清修！簡直是褻瀆大道！”
他氣得渾身發抖。
“前輩何等存在？心如止水，道超萬物！豈是區區魔女能魅惑的？但……此風絕不可長！”
玄黃仙帝眼中閃過一絲決然。
“魔界送魔女，我仙界，豈能落後？”
他看向殿下一名仙尊，沉聲下令：“傳朕旨意！速請瑤池聖地的‘玉清仙子’出關！”
“命她即刻下界，前往凡塵……侍奉前輩！”
“務必！務必要讓前輩感受到我仙界的誠意與……純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