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是在手術後的第二天淩晨時間醒過來的。
一睜眼看見明毓,她隻問了一句:“我讓你跟傅斯年生個孩子,這件事你辦成了嗎?”
明毓給她掖被子,“奶奶,現在就彆說這些了,您先把身體養好。”
“回答我!”
奶奶輸液的那隻手緊緊抓著她的手腕,輸液管的血在倒流,明卓趕緊勸奶奶冷靜。
明毓也不敢再糊弄,隻好實話實說。
“奶奶,傅斯年要跟我離婚。”
此話一出,老太太痛苦地閉上眼。
她就知道。
傅斯年不會無緣無故地對明家下手,離婚這件事估計早在他當初娶明毓的時候就想好了。
她活了一輩子了,竟然也有看走眼的時候,沒想到傅斯年演得好也就算了,做事也要趕儘殺絕,不留餘地。
“聽著,明毓,我不管你用什麼辦法,你必須要懷上傅斯年的孩子,聽到了嗎?”
彆說明毓了,連明卓都很不理解。
“奶奶,傅斯年對我姐又不是真心的!為什麼還讓我姐給她生孩子?”
奶奶剛做完手術,聲音虛弱,但意識很清醒。
“有件事我一直沒跟你們說。明毓,你爸媽死前給你留下了一筆遺產,這筆錢足以幫助明氏度過這次困難。但動用這筆遺產的前提是你必須要和傅斯年生下孩子,或者等到你四十歲。”
以前的明毓滿腦子都是陸忱,她父母設置四十歲是為了防止明毓被男人騙。就算明毓不結婚,這筆遺產也足以讓她平安度過後半生。
奶奶的意思明毓明白,她身為明家人,有責任護住她父輩們辛辛苦苦創立起來的家族企業。
“奶奶,我願意用這筆遺產幫助明氏度過危機。可是孩子的事我真的沒辦法,我已經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字了,再過不久,我和傅斯年就要辦離婚了。”
奶奶的瞳孔一點點放大,手握成拳,憤怒地砸著床。
“誰讓你擅自做主的?這麼大的事你為什麼不提前和我商量!”
“奶奶,我——”
奶奶恨鐵不成鋼地罵道:“說來說去,這一切都是你自己作出來的孽!”
“當初你要是乖乖嫁進傅家,你父母也不會死!傅斯年也不會從一開始就厭惡咱們家!這三年,我每天都在問老天爺!為什麼當初死的是你爸媽,死的不是你!為什麼偏偏是你活下來了!為什麼不是他們!”
明毓身子顫了顫,神情有些恍惚,明卓注意到了。
“奶奶,您彆說這種話,我姐這幾年心裡也不好過。”
“她活該!”
奶奶喘著大氣,“明毓,你給我聽著!你要是保不住明氏,我和你爸媽一樣,死不瞑目!”
明毓泣不成聲,“奶奶,我知道了,我記住了……我一定會保住明氏的!”
……
這天,天空毫無征兆地下起了雨,並且在數秒內雨勢加大,豆大的玉珠砸在窗戶上發出悶響。
傅斯年被吵醒,這一覺也沒怎麼睡好,醒來後就望著陰霾的天空發呆。
記得明毓父母葬禮那天,京城也下了一場雨,也是這麼大。
那時候明毓從輪椅上摔下來,用手爬過去,撲在父母的棺材上痛哭。
當時所有人都討厭她,隻有傅斯年走過去把她抱了起來。
看來這三年裝得太入戲,馬上都要離婚了,卻頻頻想起以前的事。
曲優敲門進來,“哥,你醒了?”
“嗯。”傅斯年指間夾著的煙不知不覺剩下一大半的煙灰。
“我手機呢?”
曲優:“跟你的外套一起放外麵了。”
傅斯年:“我睡了多久?”
曲優:“大概十個小時。”
傅斯年:“這段時間有人找過我嗎?”
曲優抿了下唇,但她到底不敢隱瞞傅斯年,“尚助理來過,說是明家老太太突發腦溢血,正準備做手術。”
傅斯年蹙眉:“你怎麼沒叫醒我?”
曲優拄著拐杖,走到飲水機那邊給他倒了杯水,語氣聽不出什麼異樣。
“你這段時間也沒休息好,哥,你放心,我讓尚助理隨時關注醫院的情況了。要是真出了什麼事他會通知我的,這會兒還沒消息,說明已經脫離危險了。”
她想把水遞給傅斯年,傅斯年從她身邊越過,腳步極快,帶動一陣風。
“以後不要替我做決定,我最討厭彆人安排我。”
話音剛落,門砰的一聲合上,房間裡也隻剩下曲優一個人。
外麵風雨卷著殘雲,電閃雷鳴,天空驟然暗無天日。
落地的玻璃窗上還映著她沒來得及收回的笑容。
她握著杯子的手收緊,每根指節都在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