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傳來的氣息截然不同。那是純粹的、毫無雜質的陰冷,森嚴、肅殺,帶著一種源自古老秩序的、不容置疑的沉重壓力。
“酆都緝拿,遊魂歸案,小鬼速速現形!”門外的聲音響起,依舊是那鐵片摩擦般的質感,毫無起伏,冰冷得如同大寒天的凍土。
淩昊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瞬間竄上天靈蓋,手腳冰涼,血液都似乎凝固了。
“酆都鬼差,捉拿遊魂野鬼回去給閻王交差,莫不是來捉拿紅衣女鬼的吧?”他腦子裡瞬間閃過這個念頭,“剛才紅衣女鬼穿門而出時殘留的陰氣被發現了,把她捉走了,我以後的業務不就黃了,怎麼辦,跑?往哪跑。這破公寓就一個出口,打”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因為陽氣被吸食而微微發抖的手,還有那枚此刻感覺不到絲毫溫暖的青銅小印,“打是肯定打不過了,我一個初出茅廬的小道士,紅衣女鬼都乾不贏,更不談陰司鬼差!”
就在他頭皮發麻,冷汗瞬間浸透後背,幾乎要被那冰冷的威壓碾碎時,一個微弱的、帶著點氣急敗壞的女聲,像一縷冰線直接鑽進了他的耳朵眼:
“蠢貨,彆抖了,瞧你那慫樣,把你那破印舉起來,對著門,快!說‘陽間行走,特許營生,陰司勿擾!’快啊,像塊木頭一樣,原地等死嗎?”
是紅衣女鬼,她沒走遠。或者說,她的某種聯係還在。這聲音直接在他腦海裡炸響,尖銳刺耳,充滿了對門外來客的忌憚和對淩昊不爭氣的惱怒。
絕境中的指令,如同溺水者抓住的浮木。淩昊幾乎是憑借著求生的本能,猛地吸了一口氣,壓下喉嚨口的腥甜和翻湧的恐懼,用儘全身力氣抬起那隻握著青銅小印的手,高高舉起,正對著那扇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巨力破開的鐵門!
“陽間行走,特許營生,陰司勿擾!”他幾乎是吼出來的,聲音嘶啞發顫,但每一個字都用儘全力。
話音落下的瞬間,他體內那絲本就微弱可憐的靈力,像是被無形的漩渦猛地一抽,瘋狂地湧向高舉的青銅小印。
印身上沾著的暗紅朱砂驟然亮起,不是火光,而是一種沉凝內斂、卻帶著莫名威嚴的幽光。一個極其模糊、幾乎難以辨認的古老符文虛影,在印鈕上方一閃而逝。
門外,那鐵片摩擦般的冰冷聲音第一次帶上了一絲極其細微的、近乎詫異的停頓。沉重的威壓似乎凝滯了一瞬。
短暫的死寂,隨後,是金屬甲葉極其輕微地相互碰撞發出的細碎“喀啦”聲,仿佛門外那未知的存在調整了一下姿態。冰冷的、審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厚重的鐵門,牢牢釘在那枚散發著微弱幽光的青銅印上。
時間仿佛被拉長,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淩昊高舉著手臂,感覺那枚小印越來越沉,壓得他手臂酸痛欲折,體內僅存的力氣和那點微末靈力正在飛速流逝,眼前陣陣發黑。冷汗順著額角滑下,流進眼睛裡,又澀又痛,他卻連眨一下都不敢。
終於,門外那鐵片摩擦般的聲音再次響起,依舊冰冷,卻似乎少了點剛才那種不容置疑的緝捕意味,多了幾分公事公辦的漠然:“這道門符印,陽間特許,權限內行事,然陰氣過界,擾及凡塵,下不為例。”
那沉重的、令人窒息的陰冷威壓如同退潮般,倏然消散。
緊接著,是金屬靴底踏在水泥地上發出的沉重腳步聲,由近及遠,緩慢而規律地消失在樓梯下方,直至徹底歸於死寂。
“總算走了,爺爺留下的符印,果然有點用!”淩昊緊繃的身體猛地一鬆,雙腿再也支撐不住,“噗通”一聲直接癱軟在地,後背重重撞在冰冷的鐵門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他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肺部火燒火燎,心臟還在胸腔裡瘋狂擂動,震得耳膜嗡嗡作響。冷汗浸透了單薄的t恤,緊緊貼在皮膚上,帶來一陣陣寒意。
他攤開手,掌心全是粘膩的冷汗。那枚青銅小印安靜地躺在手心,剛才那抹幽光早已消失,隻剩下冰涼沉重的金屬質感,印身上暗紅的朱砂如同乾涸的血跡。
“嗬嗬!活…活下來了。凡人遇見陰司鬼差,大部分都會魂魄離體,去鬼門關報到,我命可真大。”他喃喃自語,聲音嘶啞得厲害,帶著劫後餘生的虛脫和難以置信。
“小道士!”紅衣女鬼那標誌性的、帶著點尖利和譏誚的聲音再次直接在他腦中響起,這一次清晰了很多,還帶著點不耐煩,“要不是老娘反應快,你這點陽氣連帶魂兒,剛才就被那鐵皮罐頭當業績收走了,還做生意?去地府給他們做冥幣去吧你!”
淩昊沒力氣反駁,或者說,他此刻根本沒心思反駁女鬼的刻薄。他掙紮著,幾乎是手腳並用地爬到窗邊,用儘最後一點力氣扒著窗台往下看。
昏暗的路燈下,那個抱著腦袋打滾慘叫的刀疤臉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街角第三個垃圾桶旁邊,一小堆在昏暗光線下閃爍著金屬光澤的硬幣,還有幾張花花綠綠的紙片,看輪廓像是鈔票!
“錢,定金,真金白銀!第一單生意做成了!”
一股狂喜猛地衝散了所有的恐懼和虛脫,淩昊的眼睛瞬間亮得驚人,比剛才看到冥幣燃燒時還要亮,那是純粹的、對財富的渴望和貪婪。
“看…看到了嗎?錢!”他聲音都在發顫,指著樓下那堆模糊的光點,對著空氣激動地低吼,“真錢!我們的第一桶金!”
“咯咯咯…”女鬼愉悅的怪笑聲在他腦中響起,帶著毫不掩飾的貪婪和得意,“瞧你那點出息,這隻是定金,大頭還在後麵呢。快下去撿,彆磨蹭,這破地方老娘是一刻也不想多待了!萬一鬼差殺個回馬槍,我這鬼命不保!”
“你說的大頭有多少錢?”淩昊貪婪地問道。
“足夠你去市中心最豪華的愛情公寓,租個三年五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