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羽墨高跟鞋敲擊地麵的聲音逐漸消失在走廊儘頭,那優雅的香水味卻如同無形的蛛網,粘膩地纏繞在3602室陰冷的空氣裡,久久不散。
淩昊癱在硬板床上,如同被抽掉了脊椎。左手傷口深處,那枚青銅小印在短暫的悸動後,恢複了冰冷而貪婪的吮吸。每一次微弱的脈動,都像有冰冷的蛆蟲在骨髓裡蠕動,啃噬著所剩無幾的熱氣。
更可怕的是,他能清晰地“感覺”到,那印鈕深處蟄伏的黑色漩渦,似乎對門外那個優雅身影殘留的氣息,產生了一種饑渴的共鳴,牽引著他的意識,不由自主地飄向對門3601的方向,那裡正盤踞著一條披著人皮的毒蛇。
“淩昊!你到底怎麼回事啊?”陳美嘉不滿的聲音把他從冰冷的恐懼中拽回現實。她站在床邊,叉著腰,圓臉上寫滿了對淩昊剛才“失禮”行為的不解和指責,“羽墨多麼溫柔體貼的一個女生!特意來看你,還帶了那麼貴的水果籃,你看看你,臉色差得像鬼,還一驚一乍的,把人家女孩子都給嚇到了!”
淩昊張了張嘴,喉嚨乾澀發緊,湧到嘴邊的真相被冰冷的絕望死死堵住:“我能說什麼?說你們的好閨蜜被鬼附身了?說她想吸乾我的陽氣成鬼仙?此話一出,勢必會被當成精神失常的瘋子。”
他最終隻是扯出一個極度疲憊、毫無血色的苦笑,聲音嘶啞:“美嘉對不起,我…我真的很不舒服,剛才是傷口太疼了,控製不住,在你朋友麵前失態了,不好意思。”
他艱難地抬起那隻沒受傷的右手,指了指床頭櫃上那碗已經溫涼的白粥。
陳美嘉看著他這副半死不活、氣若遊絲的模樣,心頭的火氣也消了大半,隻剩下無奈的同情。“唉,算了算了,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快把粥喝了,涼了更傷胃。”她歎口氣,把粥碗往淩昊那邊推了推。
淩昊勉強撐起一點身體,用右手拿起勺子,手抖得厲害,舀起的粥水灑了小半在胸前。他機械地吞咽著寡淡無味的米湯,味同嚼蠟。
身體的虛弱和左手的陰寒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他,他是一塊正在被蠶食的餌料,而獵手,就優雅地住在對麵。
美嘉見淩昊喝完粥,她收拾好碗筷,去廚房清洗了一番。離開時叮囑淩昊要照顧好自己,一菲這幾天有事外出了,過幾天回來,找他賠償公寓的損失,如果沒錢,美嘉可以幫忙先墊付,以後慢慢再還給她。
美嘉對淩昊交代完事情,就回自己的宿舍休息去了。
時間在虛弱和冰冷的煎熬中,緩慢得如同凝固的瀝青。陽光透過臟汙的玻璃窗,在布滿裂痕的牆壁上投下慘淡的光斑,又一點點西斜、消失。
夜幕降臨,愛情公寓被一種虛假的、帶著疲憊的平靜籠罩。
“篤、篤、篤。”輕柔而有節奏的敲門聲,再次響起在那扇用硬紙板勉強封堵的房門外。聲音不大,卻像冰冷的錐子,精準地刺穿了淩昊昏沉緊繃的神經!
他猛地睜開眼,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攥緊,瞬間提到了嗓子眼,來了!她又來了!
“淩先生!睡了嗎?”門外傳來秦羽墨那溫婉動聽、如同絲綢般柔滑的聲音,帶著恰到好處的關切,“看你晚飯也沒出來吃,美嘉說你沒什麼胃口。我煮了點安神補氣的湯,對恢複身體很有好處的,方便開下門嗎?”
“安神補氣?”淩昊隻覺得一股寒氣從尾椎骨直竄天靈蓋!他死死盯著那塊在昏暗光線下微微晃動的硬紙板,仿佛能透過它,看到門外那張巧笑倩兮、眼底卻藏著無儘怨毒和貪婪的美麗麵孔。
“不…不用麻煩了!”他嘶啞地開口,聲音因為恐懼而發顫,“我…我吃過藥了,想…想睡了…”
“哎呀,藥怎麼能當飯吃呢?”秦羽墨的聲音帶著一絲不讚同的嗔怪,溫柔卻不容拒絕,“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呀。這湯我熬了很久,放了不少名貴藥材,溫補不燥的。你開門,我端給你,看著你喝下去我就走,不打擾你休息。”
她的語氣依舊那麼柔和,那麼體貼,仿佛一個最稱職的鄰居。但淩昊卻從中聽出了一絲冰冷的、不容置疑的意誌。她不會走的。她必須進來。
“真…真的不用!”淩昊的聲音帶上了哀求,身體不受控製地向後縮了縮,後背緊緊抵住冰涼的牆壁。
“淩先生,”門外的聲音依舊溫柔,卻隱隱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如同冰麵裂痕般的冷硬,“你這樣諱疾忌醫可不行。美嘉和子喬他們都很擔心你呢。把門打開吧,我保證,就一會兒。”她甚至輕輕推了推那塊充當門的硬紙板,發出“嘎吱”的輕響。
淩昊的冷汗瞬間浸透了單薄的病號服。他知道躲不過去了。他咬緊牙關,用儘力氣撐起虛弱的身體,挪到門邊,顫抖的手指摳進硬紙板的縫隙,一點一點,極其緩慢地將它拉開。
門外走廊昏黃的燈光流淌進來,勾勒出秦羽墨優雅的身影。
她換了一身質地柔軟的米白色家居服,長發鬆鬆挽起,露出修長白皙的脖頸。手裡端著一個精致的白瓷湯盅,蓋子蓋得嚴嚴實實,絲絲縷縷的熱氣從縫隙中溢出,帶著一股奇異的濃烈藥材,混合著某種難以言喻的甜腥氣味撲麵而來。
那味道鑽進淩昊的鼻腔,他左手傷口深處的青銅小印猛地一跳,一股狂暴的、帶著極致渴望和怨毒的意念衝擊,如同燒紅的鐵水,狠狠灌入他的識海!
“喝下去,喝下去…純陽爐鼎,打開它!”紅衣女鬼的聲音,在他識海再次響起。
淩昊眼前一黑,差點直接栽倒,他死死扶住門框,才勉強站穩。
秦羽墨仿佛沒看到他慘白的臉色和搖搖欲墜的身體,臉上帶著溫婉柔和的笑容,端著湯盅,邁著輕盈的步子,如同走進自己家一樣,自然地走進了這間依舊彌漫著淡淡血腥和陰冷氣息的房間。
高跟鞋踩在地板未清理乾淨的汙漬上,發出輕微的、令人心悸的聲響。
“來,趁熱喝。”她走到床邊,將湯盅放在床頭櫃上,動作優雅地掀開了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