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外狂風驟起,卷起漫天黃沙,將夕陽染成血色。霸天望著天邊翻滾的雲層,那裡仿佛還殘留著赤焰青龍刀的暗金光芒,可如今,那道光芒卻被玄風蒼青色的龍魂虛影生生碾碎。他想起半月前赤焰跨上赤兔馬時的豪言壯語,想起智淵推演奇襲陣法時的胸有成竹,此刻都化作利刃,紮進他的心臟。
玄風,追隨鴻宇多年的虎將。
赤焰,萬人敵的蓋世猛將。
此二人交手之戰,在赤焰率領著霸天剛剛建立不久的精銳虎豹騎,還有智淵妙計的協助,這等優勢之下,竟然為玄風所敗!
聽到這個震驚消息的一瞬間,即使是梟雄霸天的臉上,也掠過一絲茫然與驚悚。
旁邊的智淵同樣驚異不已,追問道:“你說敵軍早有防備,這怎麼可能。”
“確實如此,雲翔和赤焰二位將軍率騎兵趕到靈渡關時,玄風軍正列陣已待,軍容整肅,確實是早有準備的樣子。”
斥候的話如鐵錘一般,在智淵的心頭重重一擊。
精於戰術的他,自投奔霸天麾下以來,可謂算無遺策,誰想在今日最重要的一場戰爭中,首戰就被敵人識破了計策。
智淵感到無比的恥辱,充滿了愧疚,不敢正視霸天。
霸天卻並沒有責怪智淵,隻是狐疑道:“細作送回的情報中明明講鴻宇已率主力西向赤水,說明鴻宇本人並不知中計,可是靈渡關敵軍卻早有準備,莫非竟是這玄風獨自識破了智淵你的計策不成?”
“若果真如此,這玄風就是一員文武雙全的智將,叔父對他的評價隻怕就有失偏……”提及他的叔父,智淵不好再說下去。
決戰開始前,營中彌漫著恐敵的氣氛。
大儒評價鴻宇的玄風、銳勇二將,乃當世猛將,不可與敵,尚書令慧才卻稱此二將為“匹夫之勇”,一戰可擒。
霸天心中凜然,口中喃喃道:“慧才看人一向很準,難道這一次他竟看走眼了不成?”
前鋒戰敗的消息很快傳開,軍中上下軍心無不震動。
霸天唯恐玄風軍趁勢殺來,不敢再急行趕路,而是令兩萬步軍就地紮營,安設鹿角,防止玄風軍騎兵的衝擊。
安營後不久,潰敗的輕騎陸續逃歸,此一戰折損騎兵約有千餘。
軍中乏馬,能夠用於作戰的機動騎兵不過三千餘眾,這一戰就折損了千餘,著實令霸天肉痛。
所幸的是,赤焰和雲翔二人均毫發無損。
入夜,中軍大帳。
“末將作戰不利,請丞相責罰。”
二將單膝伏地,雲翔黯然請罪,赤焰卻臉色鐵青,沉默不語。
“勝負乃兵家常事,此役失利非你二人之罪,起來吧。”霸天泰然自若,一派平靜。
那二人站了起來,垂首而立,臉上的愧然之色仍揮之不去。
帳內青銅獸爐吞吐著幽藍火焰,將霸天的影子拉得極長,斜斜壓在雲翔顫抖的肩背上。“說!” 他指尖叩擊著虎符,每一下都似敲在眾人心頭,“赤焰的虎豹騎是如何铩羽而歸的?”
雲翔抹去額頭冷汗,喉結上下滾動:“丞相,玄風軍早有防備。我們剛踏入穀內,赤焰將軍” 他偷瞄眼赤焰緊繃的側臉,“赤焰將軍單騎衝陣,原已斬了對方三員大將,可那玄風”
“可那玄風竟能接住我十二刀!” 赤焰突然暴喝,震得帳頂懸著的銅燈劇烈搖晃。他青龍刀的斷刃斜插在地上,暗金裂紋裡還殘留著蒼青色靈力,“他戰甲上的龍魂印記似有靈智,第三回合時竟主動纏住我的刀勢,否則”
霸天鷹目微眯,指尖劃過案上沾染靈酒的山河圖,在雲州地界重重一按。燭火突然明滅不定,映得他眼底閃過奇異的幽光:“能與萬人敵纏鬥十幾招, 話音未落,赤焰已單膝跪地,甲胄相撞發出刺耳聲響。
“丞相!” 赤焰額角青筋暴起,咬得牙齒咯咯作響,“再撥我五千玄甲兵,我定要將那玄風的龍魂剜出來!” 他脖頸暴起的血管裡,暗金色靈力正瘋狂湧動,震得周圍空氣發出細微的嗡鳴。
“赤焰莫要衝動。” 霸天起身時,玄鐵虎符上的符文突然迸發刺目光芒,將眾人籠罩在冷冽的青光中,“我看這玄風非是尋常武夫 —— 能預判奇襲,背後必有高人指點。傳令下去,全軍收縮防線,沒有我的將令,任何人不得”
“報 ——!” 帳外傳來急促的馬蹄聲,一名斥候渾身浴血衝進來,手中信箋還在滴著血,“鴻宇親率十萬大軍,已過望龍關!玄風將軍 正在陣前叫陣!”
赤焰猛地站起,青龍刀斷刃 “嗡” 地發出悲鳴。霸天望著信箋上 “玄風” 二字,那字跡竟在燭火下泛起蒼青色光暈,恍惚間又看見戰場上那道直衝雲霄的光柱。他握緊虎符,指節因用力而發白,忽然意識到,這場敗局,或許隻是更大風暴的前奏。
霸天謹慎了許多,畢竟他手中可用的兵力不過數萬,卻要麵對鴻宇十餘萬大軍,任何類似於今日一戰的兵力損失,都是他承受不起的。
帳中幽藍火焰突然竄高半尺,在石壁上映出扭曲的人影。霸天摩挲著虎符上發燙的符文,目光掃過智淵因謀劃失利而凹陷的眼窩:“玄風今日得勝,必定輕視我軍,智淵以為,不妨派人潛入靈渡關城,約同禦風將軍,今夜舉火為號,兩麵夜劫敵營,必可出奇製勝。”
智淵枯瘦的手指猛然攥住桌角,檀木發出不堪重負的。他眼中閃過毒蛇吐信般的寒光,稀疏的胡須因激動微微顫抖:“丞相明見!鴻宇大軍長途奔襲,正是疲憊之時。若能裡應外合,定能一雪前日之恥!” 他袖中滑出一卷泛黃的獸皮地圖,指尖重重戳在靈渡關西北角 —— 那裡,正是玄風主營的薄弱之處。
霸天鷹目微眯,嘴角扯出一抹詭笑,如同蟄伏的凶獸嗅到獵物的破綻。燭火突然劇烈搖晃,將他臉上的陰影切割得愈發猙獰:“智淵此計甚妙,就依你之計而行。” 話音未落,他已抽出腰間軟劍,劍鋒在獸皮地圖上劃出火星,“傳令暗影衛,務必在子時前與禦風將軍取得聯絡。再命赤焰整頓三千將士,待城中火起,便”
“丞相!” 帳外傳來赤焰洪鐘般的聲音,人未至,一股灼熱的氣浪已掀飛帳簾。他胸前戰甲沾滿未乾的血跡,斷刃上的蒼青色靈力又深了幾分,“末將願率死士打頭陣!不取下玄風首級,誓不回營!”
智淵突然輕咳一聲,枯槁的手掌撫過地圖上的標記:“赤焰將軍勇猛,但此役需智取。您的任務,是在東門外佯裝強攻,吸引玄風主力。真正的殺招” 他的目光轉向地圖深處,那裡用朱砂畫著三道詭異的符咒,“是我們埋在敵營地下的焚天符陣。”
赤焰握刀的手青筋暴起,喉間發出野獸般的低吼。霸天卻抬手止住他的爭辯,虎符在掌心旋轉,符文亮起妖異的紅光:“按智淵說的辦。今夜過後,靈渡關的天空,將被我們的火焰染紅。”
帳外夜色如墨,雲層中隱隱有暗金色靈力流動,仿佛預示著一場即將席卷戰場的腥風血雨。
夜已深,渡頭處。
玄風軍將士默默無聲的登上渡船,一艘艘的滿載的渡船,借著皎潔的月色,徐徐的向著斜對岸的黎陽駛去。
玄風站在棧橋上,駐馬遠望著靈渡關城方向,如刃的目光中閃爍著幾分詭笑。
熊熊的火光衝天而起,染紅了半邊的夜空,隱隱約約還能聽到隆隆的喊殺聲傳來。
馬蹄聲響起,夜色中,龍淵率領著一小隊騎兵匆匆而來。
“玄風將軍,霸軍果然兩麵夾擊,夜襲我營,將軍你當真是料事如神啊。”
滾鞍下馬的龍淵,興衝衝的拱手報告,言語中充滿了敬佩之意。
玄風早就知道,靈渡關城方向的大火,定是霸軍在劫營放火,隻可惜他在夜幕降臨之後,就率領著得勝之軍,悄無聲息的北撤到至了渡頭。
霸軍所劫的,不過一是座空寨而已。
玄風淡淡而笑,擺手道:“人已到齊,上船吧,溫酒一杯,好好欣賞霸賊給咱們放煙火。”
眾將士哈哈大笑,帶著看熱鬨的輕鬆心情,最後一批兵馬上船。
玄風站在船尾,手拿著一杯烈酒,欣賞著天際那燦爛的通紅。
此刻,他的腦海裡甚至已在想象著霸天撲了個空後,那種懊惱的表情。
天光放曉時,霸天步入了那座燒成廢墟的殘營中。
殘留的濃煙依舊在彌漫,嗆人的焦炭味充斥在空氣中,到處都是殘亙斷壁,卻不見一具屍體。
燒了一夜,原來隻是燒了一座空營。
霸天捂了鼻子,默默的走在遍地的灰燼上,鷹目中閃爍著慍怒之色。
他有一種被人耍了的感覺
“丞相,斥候回報,玄風所部昨晚已北渡黃河,撤回了赤水大營。”扶劍而至的雲翔,神色有些鬱悶。
霸天的濃眉緊鎖,惱怒之餘,更多了幾分驚奇。
“連這一條計策都能識破,玄風,玄風,你當真有三頭六臂不成……”
聽著霸天的喃喃稱奇,旁邊跟隨的智淵臉色卻更加難看。
霸天站在廢墟堆上,遠眺著北岸,沉吟不語,似乎在權衡著什麼。
半晌後,霸天沉歎一聲,默默道:“傳令全軍,撤兵回吧。”
當霸天正為空忙乎一場而鬱悶時,玄風卻正騎著他的黑色良駒,以勝利者的姿態,行進在去往鴻宇軍大營的大道上。
殺敗敵軍的突襲,從赤焰的刀下保住性命,全身退回北岸,這些足以令玄風輕鬆一陣子。
不過,僅僅隻是保住性命,卻並非玄風最終的目標。
身處在這樣一個風雲際會的年代,任何一個熱血男兒都會有成就一番霸業的理想,玄風亦不例外。
盤算之際,前方已遙見大營旗幟。
不多時,玄風昂首闊步,率領著他的得勝之師步入大營。
營中鴻宇軍將士,早就聽說了玄風在靈渡關挫敗敵軍奇襲的消息,無不為之振奮。
眾人聽聞玄風歸來,紛紛出帳前來觀看,玄風所過,鴻宇將士無不投以敬佩的目光。
玄風在眾人仰慕之下入營,因是鴻宇尚在赤水未歸,玄風交割過兵馬,與幾位相熟之人打了招呼後,便回往自己大帳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