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風立時就感覺到,定然是有人在鴻宇麵前詆毀自己。他掃了一眼鴻宇左右,瞥見左首的詭策正捋著兩撇胡子,兩道眯起的眼縫中閃爍著不易被人察覺的得意。右首處的策機,則麵色凝重,暗暗地向他打著眼神。
玄風頓時就明白,這一定是汝穎玄儒和北域玄儒間又在明爭暗鬥,殃及了自己這條“池魚”。當年鴻宇從懦主手中連哄帶騙得到玄靈州,靠的就是以靈探、詭策、睿論為首的汝穎玄儒的相助。不過鴻宇得到玄靈州後,怕汝穎玄儒一黨獨大,便啟用了嚴裁、策機、賢謀等大量的北域玄儒,一方麵為了拉攏本地玄儒,另一方麵也是為了製衡汝潁玄儒。
隻可惜鴻宇用人手段不及霸天那般嚴以約束,越是在兩派間和稀泥,這兩派就鬥得越凶。本為汝潁玄儒領袖的慧才,就是因為看穿了鴻宇仙門的這個致命缺陷,才毅然地投奔了尚處弱小的霸天。
玄風身為北域人氏,且是一名掌兵將領,對應武功派係中的“四方將軍”,處於化罡境 罡武合一層次。此境界的他能將武道意誌與罡氣融合,創造獨特意境,在戰場上可憑借強大氣勢震懾敵軍,扭轉戰局。他手持一把名為“玄煞刀”的武器,刀身由玄鐵隕石打造,經七七四十九天以天火淬煉,再用百年寒潭水淬火,刀身閃爍著幽冷的光芒,蘊含著強大的煞氣,揮動時能產生淩厲的煞風,切割敵人。
玄風心中冷哼,思索著:“看詭策那表情,多半是他向鴻宇進的讒言了……”頃刻間,他已有應對之策。
“啟稟主上,末將收到靈探先生送來的情報,得知霸天賊西向赤水,故加緊攻打城池,想為主上分擔赤水兵勢。誰料霸天賊竟突然出現在城外,末將倉促之間奮力迎戰。末將運轉自身罡氣,將武道意誌融入刀招,施展出‘殘魂噬天訣’,刀風呼嘯,如狂風過境,瞬間斬殺了不少敵軍。幸賴將士們用命,才勉強挫敗敵軍偷襲。”
玄風從容辯解時,目光轉向了右首的靈探,他這話中顯然是指靈探情報不實。靈探的表情馬上就變得不自在起來,假裝不關己事地將頭扭向一旁,不敢正視玄風的目光。
玄風接著又道:“末將雖小勝一場,但霸天主力數倍於末將所部,且與城內的敵人對末將形成夾擊之勢。末將隻恐獨力難支,萬一有所差池,會折了我軍銳氣,有損主上的威勢,故才決定穩妥為重,擅作主張退回城內,請主上明察。”
玄風這番話既委婉地提及自己擊敗敵軍的功績,又把責任巧妙地推給了靈探,可謂恰到好處。
原本得意的詭策,臉色頓時流露出驚異與憤恨,他顯然有點不太相信,看似粗獷不懂通變的玄風,嘴中三寸之舌竟如此了得。
對首的策機卻閃過一絲得意,馬上拱手道:“主上,玄將軍倉促之下還能擊敗敵軍,揚我軍之士氣,實在是難得。至於他擅自退兵,確實也是為了全局著想,功過相抵,機以為主上大可不再追究。”策機趁機為同屬北域陣營的玄風開脫。
案幾之後的鴻宇,眼眸轉了幾轉,本是陰冷的表情頃刻露出了笑臉。“玄風為我軍旗開得勝,此乃大功一件,我為什麼要責怪他,我要重重地賞他才是。”鴻宇臉變得倒也真是快,剛才還是一副質問的怒色,轉眼間卻又要賞賜玄風。
詭策的臉色又是一變,那副喪氣的表情,分明是誣陷落空,有些氣急敗壞。
“末將能夠小勝敵軍,全賴部下將士用命,主上若要賞賜,就請賞賜那些血戰的將士吧。”玄風把功勞推給了部下,將來自己若要成事,還要依靠麾下這些士卒給自己賣命,玄風為他們請賞,也是在拉攏部將們的人心。
鴻宇這個人出身名門仙族,本身就一身傲氣,最忌諱的就是屬下在自己麵前逞強邀功。當年勇烈之死,雖跟鴻宇的性狹有關,但與其本身的張揚也脫不開乾係。如今見玄風不貪功,如此的謙遜,鴻宇打心眼裡高興,當即應了玄風所請,下令賞賜參加了戰局的玄風所部。
“主上,咱們這一次中了霸天賊的奸計,情報方麵的失誤不容小視,這一次幸虧有玄將軍,若換成彆將領軍的話,恐怕這一役就要大敗,屆時若首戰失利,軍心士氣豈非大受損傷。”事還不算完,詭策主動挑釁,策機要反守為攻,矛頭直指靈探。
靈探早年就追隨鴻宇,在鴻宇仙軍中一直負責情報工作,他手下的情報網絡號稱遍布玄風大陸的各大城域。鴻宇被策機這麼一挑動,臉色刷地又拉長下來,轉頭向靈探質問道:“靈探,你的細作到底是怎麼回事,這麼重要的情報都會失誤,險些壞了大事。”
“主上,這個……”靈探表情有點委屈,似乎有難言之隱。
玄風卻知道靈探有點冤,這一次之險,其實跟他真沒多大關係。霸天當時的確率主力虛攻赤水,靈探安插在南岸的細作,隻是如實將敵軍動向通過幻息之法上報而已。至於後來敵軍突然轉向,卻因赤水與其相距太近,細作們還來不及把新的情報通過幻息傳送到北岸時,敵軍就已經殺到。
歸根結底,還不是因為鴻宇誤判了霸天的用意,自己中了人家的計,做了錯誤的布署,麵子上過不去,便趁機把責任推給靈探。
“這個策機,對鴻宇的心思拿捏得真準,手下的玄儒們都把心思用在了對付政敵身上,鴻宇不敗才怪了呢……”玄風不動聲色地權衡著利弊,眼見靈探那副尷尬樣,忽然間產生了一個念頭。
“主上,末將以為,我軍中計這件事,倒與靈探先生並無關係。”此言一出,不光是策機,就連詭策和靈探本人都是一驚。
策機那邊連連皺眉,靈探則是麵露奇色,他們自然不解玄風為何要為靈探開脫。
玄風卻有自己的算計。靈探此人號稱“滿腹陰謀”,對應法術派係中的“法正”,處於凝魂境 神魂初醒層次。此境界的他可利用覺醒的神魂進行偵查和輔助戰鬥,在軍隊中負責情報收集與戰略謀劃,通過神魂離體探查敵情,為指揮決策提供依據。他若能為自己所用,足抵十萬雄兵。
所以他要幫靈探說話,借此贏得靈探的好感。
兩城相距較近,靈探先生的細作根本來不及把新的情報及時傳抵主上手上,末將以為怪隻怪霸天賊太過奸滑。”玄風以一個政敵的身份,公正地說出了靈探的心聲,靈探的臉上不禁掠過幾分感激。
鴻宇的表情卻越來越陰沉,顯然玄風的解釋在他看來,與其是說霸天奸滑,倒不如是在稱讚對方的智謀多端。這讓鴻宇聽著很刺耳。
玄風早就算定了鴻宇心思,馬上又冷笑道:“隻可惜霸天賊的奸滑,在主上麵前也不過是跳梁小醜而已。主上四海歸心,挾大義,十萬雄兵揮師南下,即使昨天霸天以奸計占了點小便宜,但最終也是蚍蜉撼樹,難敵主上堂堂正正之師。”
鴻宇這下聽著就舒服了,一句“跳梁小醜”,把鴻宇聽得是心花怒放,一臉的陰沉跟著就散了。
如日中天的鴻宇眼中,天下諸侯皆如螻蟻一般,在他眼中,霸天可不就是跳梁小醜嘛。玄風的話,正是點中了鴻宇的基點。
“哈哈——”鴻宇捋須大笑,“玄風言之有理,我十萬大軍輾壓南下,任霸天使陰謀詭計,焉能抵我天威。”
鴻宇被馬屁拍得爽到,把對靈探的責怪也拋之了腦後,當即下令全軍渡過河,攻城。
軍議結束,暗自慶幸的靈探和一臉惱火的詭策一同歸帳。
“靈探,你說那玄風何時變得如此通達詭辯,明明是咱們汝穎玄儒設計他,最後卻反被他哄得主上如此高興。”詭策一臉的狐疑。
靈探也奇道:“是啊,我也覺得不可思議,玄風素來有勇無謀,今日在主上麵前的表現,實在是令我大感意外。而且,還有一點我搞不明白,他為何要主動為我辯護?”
詭策搖了搖頭,二人相視茫然。
沉默半晌,詭策恨恨道:“玄風今日害咱們汝穎玄儒在主上麵前失了麵子,這筆帳一定得找回,我絕不會善罷甘休。”
“我看你還是暫時壓壓火氣吧,畢竟眼下大戰在即,玄風乃可用驍將,報複之事將來也不晚,切不可因此壞了鴻宇仙長的大事。”靈探因是方才玄風為他辯護,心存有些許感激,便不想再針對玄風。
詭策冷哼了一聲,眉宇間的那份陰怨之色,卻依然有增無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