鉛雲如同被上古凶獸利爪撕碎的玄鐵幕布,沉沉地壓向廣袤無垠的曠野,將正午時分的白晝浸染得宛如黃昏。兩千荊域降卒,恰似被驚雷炸散、失了方向的蟻群,又如同被豺狼虎豹窮追不舍的驚鹿,在塵土飛揚、碎石嶙峋的大地上跌跌撞撞地奔逃。他們破損不堪的衣甲上,泥漿與乾涸的血漬層層堆疊,手中兵器七零八落,有的士卒甚至赤手空拳,絕望的哭喊與粗重的喘息在死寂的空氣中回蕩,仿佛一曲即將消逝的生命挽歌。
玄風穩穩地騎在嘶鳴不止的戰馬上,胯下鐵騎每一次踏碎枯枝,那清脆的聲響都透著令人不寒而栗的肅殺。他周身纏繞的幽黑靈力裹著猩紅血芒,在黯淡天光下流轉翻湧,恰似自九幽地獄爬出的修羅。腰間的玄煞刀微微震顫,刀身的龍魂紋路吞吐著幽藍光芒,仿佛一頭沉睡的巨獸已然蘇醒,迫不及待地想要飲血。玄風眯起雙眼,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望著眼前狼狽逃竄的降卒,心中盤算著這枚 “人肉盾牌” 將如何撕開敵軍防線。
營寨內,歐陽策透過瞭望孔望著這駭人的一幕,指節因過度用力而泛白,握著劍柄的手青筋暴起,如同虯結的枯藤。他自詡熟讀古今兵法,曆經大小戰役數十場,見識過各種奇謀妙計,卻從未見過如此狠辣且陰毒的戰術。“來人!傳我將令,準備” 他的話音未落,副將已臉色慘白、慌慌張張地撞開帳門衝進來,甲胄上的銅鈴因劇烈奔跑發出雜亂無章的聲響:“彆駕!他們把降卒當盾牌,咱們的弓弩根本沒法” 副將的聲音戛然而止,喉嚨裡發出嗚咽般的悶響,仿佛被無形的手掐住了脖頸,臉上滿是驚恐與無奈。
歐陽策瞳孔驟縮,死死盯著越來越近的人潮,恍惚間,那些狼狽奔逃的身影竟化作一張張熟悉的麵孔。那是南靈州王家村的少年阿柱,去年還曾笑著給他送來自家釀的米酒,眼神中滿是淳樸與敬仰;還有李家寨的獵戶張猛,身材魁梧,曾在圍獵時為他擋下猛獸的利爪,自己還親手為他包紮傷口 這些都是與他同飲一江水長大的同鄉,是他看著從稚嫩孩童成長為軍中兒郎的袍澤。可如今,卻成了敵人手中最鋒利的刀,成了阻擋箭矢的血肉盾牌。想到這裡,歐陽策隻覺心口一陣絞痛,仿佛有無數根銀針在紮。
“放箭!” 歐陽策聲嘶力竭地怒吼,體內靈力如洶湧的潮水般暴漲,震得周圍塵土飛揚,帳中的燭火瞬間熄滅,唯有他周身迸發的淡青色光芒在黑暗中搖曳,宛如幽藍的鬼火。“違令者,斬!” 他手中長劍出鞘,劍鋒直指天空,凜冽的劍氣將頭頂的帳幔割裂出一道大口子,布料撕裂的聲音在這緊張的氛圍中格外刺耳。然而,弓弩手們的手卻在不停地顫抖,如同風中的枯葉,箭矢遲遲未能離弦。他們看著前方拚命奔逃的袍澤,仿佛看到了自己的父兄、兄弟,眼眶中閃爍的不知是淚水還是汗水。終於,一支箭矢射出,卻歪歪斜斜地紮進泥土,就像他們此刻破碎的軍心,更像紮在歐陽策心口的一根刺,讓他感到一陣鑽心的疼痛。
玄風抓住這千載難逢的機會,猛地揮刀,玄煞刀出鞘的瞬間,刀身上的龍魂虛影發出震天咆哮,聲波如實質般擴散開來,震得方圓十丈內的士卒耳膜生疼,有的甚至耳鼻滲血。“殺!” 他的怒吼裹挾著殘魂之力,仿若雷霆炸響,在曠野上空久久回蕩。五百鐵騎如黑色的洪流,馬蹄踏過之處,土地龜裂,野草燃燒,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焦糊味。他們手中的兵器泛起幽光,與玄風周身的靈力遙相呼應,仿佛形成了一股無形的殺陣。鐵騎瞬間衝破了營寨的防線,刀刃劃過空氣的尖嘯聲、士兵的慘叫聲,還有殘魂被吞噬時的哀嚎,交織成一曲人間煉獄的悲歌。鮮血如噴泉般湧出,染紅了大地,浸透了玄風的戰甲,空氣中彌漫的血腥氣令人作嘔,仿佛整個世界都陷入了無儘的黑暗與恐怖之中。
歐陽策在亂軍之中艱難地抵擋著敵人的進攻,他揮舞著長劍,劍招卻不再如往日那般淩厲。看著玄風在血泊中縱橫馳騁,每一次揮刀都帶走數條性命,他終於明白,自己麵對的根本不是有勇無謀的莽夫,而是一頭深諳人心與殺戮的凶獸。當玄風的目光掃向他時,歐陽策隻覺渾身發冷,仿佛被死神盯上的獵物,那目光中蘊含的殺意與戲謔,讓他後背瞬間被冷汗浸透,寒意順著脊梁骨直衝天靈蓋。他手中的長劍不住顫抖,腳步也開始虛浮,心中湧起一股從未有過的絕望,仿佛自己已經置身於萬丈深淵,無法逃脫。
隨著時間的推移,荊域軍的抵抗愈發微弱。玄風軍的鐵騎如入無人之境,肆意砍殺。戰場上,屍體堆積如山,斷臂殘肢隨處可見,鮮血彙聚成溪流,順著地勢蜿蜒流淌。烏鴉成群結隊地飛來,在天空中盤旋,發出刺耳的叫聲,仿佛在為這場慘烈的戰鬥歡呼。野狗們從四麵八方趕來,眼睛裡閃爍著貪婪的光芒,迫不及待地想要享用這血腥的盛宴。
戰鬥結束時,殘陽如同被鮮血染紅的圓盤,將天空染成血色,晚霞似是戰場上未乾的血跡在天際蔓延。玄風擦拭著玄煞刀上的血跡,刀刃在夕陽下泛著詭異的紅光,滴滴鮮血順著刀身的紋路滑落,在地上彙成小小的血泊。他看著遍地的屍體,嘴角勾起一抹滿足的笑,那笑容在血色餘暉的映襯下,顯得格外猙獰可怖。“赫連雄,清點俘虜。” 他淡淡說道,眼中閃過一絲算計的光芒,仿佛已經開始謀劃下一場戰役。
赫連雄滿身是血地跑來,抱拳行禮:“將軍,清點已畢,此役咱們斬首兩千,俘虜了約有四千餘眾。”
玄風微微沉吟,目光掃過那些戰戰兢兢的俘虜。這些荊域士卒雖然不及玄風的北域親軍戰鬥力強勁,更比不上霸軍的精銳,但到底也是經過訓練的正規軍,若能加以收伏整編,對擴充自己兵力還是很有幫助的。“把受傷的放歸給楚鴻,其餘的都暫時看押起來,待到了新靈城後再編入我軍之中。” 他大聲下令,聲音堅定而有力,在空曠的戰場上回蕩。
“諾!” 赫連雄正欲離去,卻又想起什麼,拱手道:“稟將軍,方才末將清點俘虜,有一個家夥自稱是楚鴻麾下彆駕,叫作歐陽什麼的……” 赫連雄撓著後腦勺,一時想不起來,他是個目不識丁的粗人,記不住人名也不奇怪。
玄風一聽到那個 “歐陽”,眼眸微微一動,問道:“那個是不是叫作歐陽策。”
“對,就是叫作歐陽策,這廝看起來還是個大官,不知將軍想怎麼處置?” 赫連雄道。
玄風喃喃念著這個名字,神色冷淡。他深知歐陽策此人乃荊域衣冠大族名士,代表著荊域世族的利益,也是荊域 的代表人物,於他而言,無論是楚鴻還是霸軍主公,誰能讓荊域世族的利益最大化,他就效忠於誰。玄風本想將歐陽策一刀砍了,轉念一想此人畢竟乃荊域名士,自己要在荊域站穩腳根,在未擁有絕對的實力之前,還得借重這些大族。殺一個歐陽策是痛快,卻誤了長遠之計,這並非玄風的作風。
沉吟片刻,玄風擺手道:“先把他看管起來,待到新靈城後,再帶他來見我。”“這個歐陽策不能收服,利用一下還是可以的。” 玄風嘴角揚起一抹冷笑,心中已有了主意,他仿佛已經看到了歐陽策在自己的計劃中發揮作用的場景。
這時,東麵塵土起,一隊兵馬匆匆而來,卻是靈探和劉軒,率領著本部的五千步軍趕到。靈探驅馬近前,看著遍地的屍體,看著那些伏在地上、戰戰兢兢的降卒,臉上湧動著難以置信的驚訝。“將軍何以用五百騎兵,就攻破敵人營壘的?” 靈探驚奇道。先前他與玄風約定,入夜之時舉火為號,兩麵夾擊夜襲敵營,誰想玄風臨時改變了計劃。靈探收到情報時還在暗怪玄風托大,想以五百騎兵衝破敵人堅固的營壘,實在是太過自信。誰想到,玄風竟真的做到了。
“沒什麼,就是臨機一動,略施小計而已。” 玄風輕描淡寫的將作戰的經過,簡要的說了一遍。靈探聽罷,臉上不禁流露出敬佩之色,嘖嘖讚道:“兵法之道,就在隨機應變四字,將軍此計大妙,靈探佩服。”
靈探的讚歎,玄風隻付之一笑。他撥馬轉身,馬鞭遙指西麵,朗聲道:“一天血戰,將士們也都累了,再加把勁,隨本將取了新靈城,美酒米肉,任由爾等享用。” 士兵們聽聞,疲憊的臉上露出一絲興奮的神色,他們高舉兵器,齊聲呐喊,聲音響徹雲霄。在玄風的帶領下,大軍浩浩蕩蕩地向著新靈城進發,一場新的戰鬥,即將拉開帷幕,而荊域的局勢,也將因為這場勝利而發生巨大的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