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雲利用農閒時間教玉蘭學習紡棉花、做針線活和識字,她沒想到自己沒上過學,隻是通過參加掃盲班學習,如今也能當老師了。
玉蘭一開始跟哥哥學文化,可玉強沒耐心,老是嫌她笨,玉蘭一氣之下不學了。
玉蘭跟母親學了兩天,全家四人的姓名和“五穀豐登”、“六畜興旺”不但能認識,而且還會寫。
“五穀豐登”是貼在家中糧倉上的春聯,“六畜興旺”是貼在豬圈上的春聯,玉蘭每天喂豬時都能看見,豬在吃,她在寫,乾活學習兩不誤。
彩雲教玉蘭識字沒有教材,就是圍繞日常生活,順藤摸瓜,順其自然。
“玉蘭,你知道‘六畜興旺’的六畜是什麼嗎?”彩雲用這個辦法激發玉蘭的學習興趣。
玉蘭茫然:“不知道。”
“六畜指的是豬、牛、羊、馬、雞、狗。”
“媽,我想學習這六個字。”
“六畜屬於十二屬相,我把這十二個字全部交給你。”
“十二屬相是什麼?”
“是鼠、牛、虎、兔、龍、蛇、馬、羊、猴、雞、狗、豬,你學會以後,我再教你如何推算家裡每個人的屬相。”
玉強放學回來,利用木柴和一些下腳料練習鋸子、斧子和鑿子的使用方法,經過一段時間的學習,能夠比較熟練地使用這些常用工具,還給家裡打了一個小板凳和一個小方凳。
玉強最喜歡抓魚,經常琢磨製作一些捕魚的工具,他找來一些竹子,把它剖開,削成薄竹片,製作成黃鱔籠子。
傍晚時,玉強背著二十多個黃鱔籠子和玉軍一起去下。
春季氣候回暖,黃鱔大都在越冬地帶活動,玉強將籠子傾斜置於池塘和水溝的水草萌發之地,尾部置於水麵上,便於黃鱔換氣,避免缺氧悶死,玉軍負責將紗布包著的幾隻死蚯蚓作為誘餌放入籠內,然後用草將尾部端口塞住,以免黃鱔逃跑。
第二天一大早,倆人就去收籠子,有的籠子一個沒有,有的裡麵竟有好幾條,一晚上能抓到三四斤,攢幾天,彩雲就上街去賣,換點零花錢用。
到了中午,玉蘭要去割豬草,她知道大塘的豬草比較多,不但有蝦子草、小鵝草、黑魚草,還有線秧等,但塘的周邊都被割光了,隻能下水去割,可這裡的水比較深,必須脫了衣服才行,於是,他回去找玉強。
“哥,大塘豬草我夠不著,還是你去吧。”
“夠不著,脫了衣服下去不就行了。”
“媽,您看我哥,大白天的我能脫了衣服下去嗎?”
“好了,你哥一會要去上學,我們倆可以抬著你二叔家的大木盆去割。”
“對,我二嬸不在家,這個辦法好。”
“高興了吧?”
“嗯,快走!”
倆人把木盆抬到大塘,坐上後,倆人分彆在一側用手向前劃水,不一會,就來到塘中央,這裡的豬草確實很多,很快就割了許多,盆中都快堆滿了。
返回時,玉蘭把捆在鐮刀上的竹竿拆下來,不時地用鐮刀在木盆上敲打,顯得很高興。
突然,一條大鯉魚躍出水麵,正好落在木盆的豬草上,玉蘭立即過去想摁住它,由於身體沒站穩,一下子摔入水中,木盆也被翻過去,好在玉蘭去年已學會了遊泳,倆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木盆和豬草都拖到塘埂上來。
這時,天色驟然暗了下來,濃墨般的烏雲從四麵八方翻湧而來,轉眼就吞噬了整個天空,狂風呼嘯著掠過塘麵,卷起層層浪花。突然,一道閃電劈開雲層,將陰沉的天幕撕開一道慘白的裂口。
彩雲對玉蘭說:“快點,要下雨了。”
“知道了。”倆人連忙將豬草裝進籃子裡,抬起木盆趕緊朝回趕。
晚上,隊裡召開全體社員大會,王紅兵說:“省裡推行的責任田已被上麵認定為包產到戶搞單乾,犯了方向性錯誤,更有人認為這是在複辟資本主義,省裡迅速做出關於改正“責任田”辦法的決議。決議認為,實行“責任田”實際上是包產到戶,在方向上是錯誤的,必須堅決徹底改正。”
他喝了一口水,接著說:“目前全省絕大多數生產隊已改完,縣裡近期就要開始全麵改正,現在夏收已結束,經隊委會研究決定,從明天開始,全隊各家各戶的責任田和各組的耕牛、大型農具全部收回,完全恢複到責任田以前的狀況。”
王紅兵話音剛落,就有人站起來問:“收回‘責任田’有文件嗎?”
接著,又有人問:“這是全公社統一布置的嗎?”
“全大隊有幾個生產隊改了?”
……
“請大家安靜。”
王紅兵聽見有人在嘀咕,他故意提高了嗓門:“我們現在之所以要這麼做,就是為了爭取主動,既是保護隊領導,也是為了保護在座的每個人,同時大家也可以把有限的肥料和資金用到自留地上,因為自留地不會變,請大家予以理解和配合。”
會場一片寂靜,稍後,有人開始竊竊私語:“他剛從市裡回來,可能聽到了什麼風聲。”
“紅兵說得有點道理。”
“是啊,他是黨員,又愛學習,對政策吃得透。”
……
散會後,王紅兵如釋重負,終於說服社員們收回了責任田。
“責任田”剛使彩雲的生活有所改善,現又被收回,她不得不考慮下一步麵臨的一些具體問題,尤其是勞動力問題。
彩雲家中四口人,隻有她一個勞動力,大兒子玉強小學剛畢業,九月份開學就要到唐嶺學校上初一,女兒玉蘭已經十三歲,她盤算著可以讓她開始上工,玉強隻有六歲,什麼也乾不了,收回“責任田”以後,就是靠工分分紅過日子了,掙工分和種好自留地成為家中最重要的事情。
彩雲回到家,跟女兒說:“玉蘭,‘責任田’已被全部收回,又開始集體上工記工分了。”
“那我們栽的秧怎麼辦?”
“全部歸生產隊了。”
“我們自留地種的花生呢?”
“自留地不變,還是我們的。”
“沒有‘責任田’了,我怎麼辦?”
“你和我們一起去上工怎麼樣?”
“行啊,不知道我一天能多少工分?”
“年底評工分時才知道。”
“您一天多少工分?”
“原來是八分半,估計年底還是這樣。”
“最多是多少分?”
“最多一天十分,主要是壯勞力。”
“女的有十分的嗎?”
“有,比較少,我覺得你長大了應該能拿十分。”
“那我就能穿上新衣服了。”
“等年底把你喂的那兩頭豬賣了,就給你做新衣服。”
“太好了,明年過年我可以穿上新衣服了,也不用擔心濤哥去賣血了!”
“濤哥?哪個濤哥?”
“就是有濤哥。”
“他要賣血?賣血乾什麼?“
“他說明年過年,我要是還沒有新衣服穿他就去賣血,給我做件新衣服。”
“你同意了?”
“沒有,我跟他說了,他要是賣血給我做衣服,我把它燒了也不穿。”
“這就對了,他這麼小,還在長身體,千萬不能去賣血。”彩雲說到這裡,想起了當年她也就是這麼大的時候,腿被一瘋狗咬破時,大誌趴在她腿上給她吸血的情景,她覺得童年時期的情感是最純潔、最珍貴的,也是最最值得留戀的,她想玉蘭能有這麼一個大男孩如此喜歡她,也是一種幸福。
“他什麼時候跟你說的?”彩雲接著問玉蘭。
“就是過小年的時候,他來看演出,見我哥和玉軍都穿上新衣服,問我為什麼不穿,我不知道怎麼回事,一下子就哭了,後來他就哄我,跟我說的。”
“他可能是跟你開玩笑。”
“不!他是真的!”
“小孩不讓賣血,他想賣醫院也不敢要。”
“那我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