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嗽好不容易止住後,沈梨初才跟在裴聿身後,一起回了臥室。
裴聿上床睡覺。
看著他閉上眼睛,呼吸之間發沉後,沈梨初也打了個哈欠。
她也好困啊。
同時,沈梨初又有些疑惑,人在做夢的時候,也會覺得困嗎?
床頭開了盞小夜燈,沈梨初繞到一邊,小心翼翼地爬到床裡側,窩在角落裡開始睡起來。
此時,她還在想,等夢醒了之後,她一定要跟裴聿講講這個夢才行。
不知不覺間,沈梨初就睡熟了。
她渾然不知,此時此刻,一雙暗藍色的眼睛正死死地盯著她,陰鷙而陰沉。
一夜無話。
沈梨初是被一抹陽光刺醒的。
她望了天花板好久,才意識到自己似乎還在夢中。
一場夢,能做這麼久嗎?
沈梨初疑惑地蹙起眉頭。
忽然,被子突然被抽動了一下,沈梨初扭頭朝旁邊看去,就見裴聿坐起身來,下床去了。
沒一會兒,換好衣服的裴聿就折返回來,不過隻換了一身家居服。
“裴聿,今天你不用去上班嗎?”沈梨初下意識問。
問完後,沈梨初才突然反應過來裴聿是看不見她的,又怎麼能聽到她的話呢。
哪知,下一秒,裴聿就用手機撥打出去一通電話。
對方接通得很快。
裴聿跟對方說自己要休息三天,這三天,除非有特彆緊急的事情,否則不要來打擾他。
另一邊,接聽電話的總助理一臉懵,這件事情,裴總不是在淩晨的時候就打電話跟他說了一遍?
沈梨初聽後終於了然了:“原來是休息啊。”
下樓後,裴聿自己給自己做了一份早餐,賣相和色澤,都挺不錯的。
沈梨初卻再次蹙起了眉頭。
她和裴聿六歲時相遇,裴聿為她學了很多事情,縫紉、修甲這些經常用到的技藝,自然不在話下。
唯獨是做飯。
裴聿怎麼都做不好。
沈梨初串聯起種種自己覺得不對勁的事情。
全是陌生傭人的裴家老宅,到處毫無裴叔叔和於姨姨生活過的痕跡,還有異樣的裴聿。
沈梨初想到一種說出來有些荒謬的可能性。
——她麵前的裴聿,是另一個裴聿。
那這個裴聿,生活中有她的出現嗎?如果不是夢的話,那她現在究竟又在哪裡?
沈梨初茫然又無措地看著正在機械性吃著早餐的裴聿。
嚴格來說,裴聿不像是在吃早餐,像是一具麻木的軀殼因為維持日常體征所進行的必要進食。
意識到麵前的人,可能是另外一個壓根不認識自己的裴聿後,沈梨初有意識地開始疏遠裴聿。
裴聿麵前不顯,心頭卻煩躁不堪。
明明出現的第一天,沈梨初還往他的懷中鑽了,晚上的時候,還睡在了他的旁邊。
可裴聿又不能主動去觸碰他妄想出來的沈梨初。
又到了晚上。
沈梨初以為裴聿會和往常一樣,健完身,再自己做飯吃後,就洗澡睡覺。
而今天,洗完澡後,裴聿進了臥室旁邊的另外一個房間。
房間裡頭布滿了紅線和鈴鐺,紅線看似錯雜,可裡頭暗含規律。牆壁上還密密麻麻貼著許多黃色紅字符咒。
裴聿走了進去後,挑了一個角落,席地而坐。
想了想後,沈梨初也跟著走了進去,蹲在裴聿對麵。
她將雙臂放在膝頭,又將下巴輕輕放在了手臂上麵,再度仔細觀察起裴聿來。
明明這幾天時間,裴聿都是晚上九點半睡覺了,早上八點左右才起床,可他眼下的烏青又是那麼重。
裴聿從牆邊的矮櫃裡拿出一個碗來,放置好後。
他又在沈梨初的注視下,從剛剛拿碗出來的地方,又拿出一把匕首和一截白線。
由於頸間的紅繩需要永遠保持鮮紅豔麗的顏色,所以這道流程,裴聿需要半個月就走一遍,所以異常熟悉。
衣袖被他緩緩疊起,露出手腕裡側那道醜陋的傷疤。
剛退痂不久。
傷痕甚至還泛著一點粉意。
裴聿沒有任何猶豫,抽出匕首,又在那道傷痕上劃了一刀。
鮮血一下子就流了出來。
像是嫌鮮血流逝的速度不夠快,裴聿正想再補一刀時。
“不要!”
沈梨初撲過去製止,眼眶紅紅的,聲音滿是顫意:“裴聿,不要做傻事。”
鮮紅的血液流到沈梨初的手上,與她瓷白色的皮膚形成鮮明的對比。
沈梨初感受到了,剛從血管中流出來血液是滾燙的。
與此同時,裴聿也感受到了,他妄想出來的沈梨初,拉著他手臂的手,是溫熱的。
這是裴聿很久都沒有感受到的,獨屬於活人的溫熱感。
裴聿那雙原本常年死寂的暗藍色眼睛突然就亮了起來,變得灼熱無比。
他嗓音沙啞,又帶著一點詭異的腔調:“小乖。”
沈梨初下意識應了一聲。
裴聿將正在淌血的右手從沈梨初手中掙脫開,雙臂敞開,他目光灼灼地盯著沈梨初,聲音溫柔地循循善誘道:“小乖,到我這裡來……”
沈梨初猶豫了一秒,然後毅然決然地撲進裴聿的懷抱。
客廳中。
醫生將裴聿腕間的傷口處理好後,就開始收拾東西準備離開。
但在離開之時,他又忍不住看了看裴聿身側的方向。
望京所有人都知道,年紀輕輕就奪權成功的裴聿,有一個早死的白月光。
日日夜夜悼念不說,還瘋魔地想要實施壓根不可能實現的複活之術。
裴聿鬨得這麼大張旗鼓,這麼些年來,不可能沒有人在他的早死白月光那兒找過機會。
而近些年卻沒人敢了。
不僅不敢,甚至在裴聿提起那位白月光,也是不行的。
連在裴家老宅工作過那麼多年的醫生,都不禁感慨,今天他見到的這位,絕對是有史以來最像那位沈小姐的替身。
完全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如果不是知道不可能,醫生都要懷疑眼前站著的女生,就是被裴聿以複活之術 複活的那位沈小姐。
忽然,醫生感受到了一股刺骨的寒冷。
他一抬眼,就看見裴聿正陰惻惻地盯著自己。像是被什麼大型食肉捕獵者盯上了一樣,醫生寒毛倒立,不敢再停留,加快腳步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