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將軍府之前，顧思思先去了一趟成衣店。
從成衣店出來，顧思思身上的破破爛爛的衣裳換成了一套翠色的小袍，袖口顏色稍淺。
發髻做成垂耳髻，擋住了臉頰。
不施粉黛，卻勝似西子。
陸曄坐在轎內，眼皮微微跳了一下。
將軍府門前，顧思思掀開簾子往外看。
門前的小廝頭上帶著白色的束帶，腰間掛著白色的腰帶，神情淒然。
賓客迎來送往，將軍府的林總管瞧見小轎，趕忙迎了過來。
顧思思下意識縮起脖子。
“怕了？”
顧思思搖頭，發髻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擺動：“世子，我們下去吧。”
陸曄沒多說。
林總管作揖行禮，瞧見輪椅後與若銘並排而立的顧思思，疑惑一陣。
不說陸世子身邊少見女子，甚至難以忍受女子近身？
怎麼突然冒出個小丫鬟？
“哦，陸世子，我家老爺已在府上候著，請隨我來。”
陸曄微微頷首：“節哀順變。”
林總管麵色一僵，賠笑帶人進去，顧思思跨過門檻，聽到邊上幾個公子哥調笑著離開。
“你那妹妹總算是死了，雖說缺德，但我真覺得她是京中頂沒意思的一人。”
“誰是我妹妹？雨柔才是我妹妹。”
“對對對，彆生氣，我忘了，顧思思隻是一個冒牌貨！”
她抬眸看向那背影，是大哥顧淳風和他書院的好友。
垂在身側的雙手指甲早已嵌入掌心，原先她最怕疼。
這幾日卻將一輩子的疼都嘗過一遍了，這點根本不算什麼。
與便宜爹娘不同，大哥自幼不喜歡她，她尚在繈褓，都會捏著鼻子離開。
後來她無數次討好，他總是冷臉。
讀了話本子之後，她才知道，顧淳風隻是不喜歡她而已。
對上顧雨柔，恨不得將天底下最好的東西都奉上。
方才的對話，更是將她往日的討好都踩碎了，揉進泥裡。
她感到臉上一陣火辣辣的疼。
“冷靜些，彆暴露了身份。”陸曄皺眉，沒想到她在府上竟是這般境遇。
看來之前的消息還是有誤。
顧思思回過神：“我知道了，多謝世子。”
小丫鬟一般行禮，她在重生的那一刻，便不敢再有任何千金小姐的架子。
如今的她，比地上的泥土都不如。
穿過中堂，進入花廳。
一個大大的奠字映入眼簾，顧思思定定站著，雙眸含淚，被若銘碰了一下。
忙跟上陸曄的步伐進入花廳。
那口原本她躺著的棺材，此時被人圍著。
沈夫人坐在高堂之上，神情呆滯，頭上的發髻似乎要壓斷脖子，往一旁歪著。
身邊站著一位白衣女子，青絲似墨，身形高挑，腰身不及盈盈一握。
舉手投足溫婉體貼，正安慰沈夫人。
兩人的手疊在一起，顧思思視線像被燙著一般，急忙收回。
“夫人，世子到了。”
沈夫人連忙起身：“妾身見過陸世子。”
這位陸世子，在坐上輪椅之前是京中驚豔才絕的人物。
三歲讀書，五歲作詩，十歲一手計謀成功拿下北疆重要戰略地……這些都是她聽老爺說的。
她身為內宅婦人，也聽過不少這位世子的傳聞。
雖說如今已經二十的年紀，還未曾有過婚配，甚至連通房都無。
更無人見過陸世子身邊出現過女子。
今日……倒是例外。
沈夫人的視線落到那名翠衣女子身上，覺得眼熟，卻隻當是個丫鬟。
“今日死者為大，節哀順變。”
沈夫人嘴角僵住，勉強笑了一下，招呼林總管去叫老爺。
將軍顧正瀾正與同僚談笑著走出來，見是陸曄，忙上前幾步。
“微臣參見世子殿下。”
女兒去世，還能笑得出來，全無一點傷心痕跡。
再看沈夫人，眼神中全無悲傷。
一家子演技派。
陸曄：“顧將軍起身，我許久不曾出府，今日前來，多有打擾。”
顧正瀾：“不不不，世子殿下光臨寒舍，微臣感激不儘。”
陸曄：“令愛去世得蹊蹺？”
冷不丁一句話出來，沈夫人和顧正瀾都愣住了。
沈夫人忙著去張羅賓客，離開的時候絆了一下，身邊那個素衣女子連忙攙扶：“娘，您沒事吧？”
一句娘，吸引了賓客眾多注意。
“咦，顧大人，這位是……”
“我記得將軍府好像就隻有一位小姐，今日不就是她的葬禮麼？”
“是啊，將軍夫人和將軍伉儷情深，一直沒有通房、妾室，京中傳為佳話呢！”
顧正瀾臉上的肌肉抽搐兩下，朗聲道。
“世子殿下，諸位，容我向大家介紹，這位是我將軍府的小姐，顧雨柔。十多年前，同思思抱錯了，前不久才找回來。”
顧雨柔落落大方走到眾人麵前，微微行了一禮。
顧思思極快地抬頭看了一眼。
見她行禮姿勢大方標準，顯然不是才練了幾日的模樣。
果真如書中所說，蓄謀已久。
沈夫人單手扶在顧雨柔身子後，眼神中儘是寵溺和驕傲。
“雨柔見過諸位，思思發生意外，我心中實在傷感，請諸位見諒。”
一席話柔柔弱弱，比陽春三月的柳絮還要輕飄。
眾人聽得也沒什麼脾氣，說說笑笑也就散了，紛紛恭賀顧正瀾多了一位好女兒。
明眼人都看得出，與還珠相比，魚目算不得什麼，也沒人去觸黴頭。
“顧將軍果真是好福氣。”
陸曄一句話，成功讓大家全都閉嘴，霎時間，靈堂內安靜如雞。
顧正瀾不知哪裡惹了這位祖宗，連忙上前示好。
他上前，顧思思下意識後退一步，腿腳絆到身後的火盆，一聲驚呼，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過來。
顧思思摔在火盆邊上，麵色慘白大口喘氣。
那股炙熱的灼燒感近在咫尺，好險，差點就要成為炭烤肉了。
大幅度的動作也讓她的容貌徹底暴露在人前，顧正瀾正巧瞧到。
頓時臉色陰沉。
“世子殿下這是什麼意思？”
離奇出現在顧思思的令堂上，又帶著一位和思思極相似的人出現。
誰都知道，這位爺今日來找茬來了。
沈夫人見了她的容貌，亦是一陣驚呼，竟直接暈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