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宮佑在那裡數著女人鞠躬的次數，當數到第六次時，這位看起來格外緊張的女人才挺直了腰。
這腰的耐受力倒挺強，要是悅奈彎腰能有這速度該多好。
“我不是故意撞到您的，實在抱歉，把您的團子撞掉了，我一定賠給您……”南田悠葉急促的話語戛然而止，表情陷入了瞬間的迷茫，她這才想起自己身無分文的現實。
當少女抬起頭來時，涼宮佑有一瞬間的感覺被驚豔到，九十年代潮流的日係短發下麵是一張惹人憐愛的初戀臉。
配上這套職業西裝，給人一種眼神清澈的學生裝成熟大人的感覺。
“那個……這位先生，我今天沒帶錢。”南田悠葉從口袋裡拿出來一個藍色的小本本向涼宮佑遞去，不好意思地開口，“我能不能把學生證抵押給你，等我忙完工作，再回家取錢還你。”
涼宮佑低頭看了一眼，那是東京藝術大學的學生證，還真是學生啊。
“不用了，下次走路小心點。”他不差兩個團子錢，就要提著籃子往店裡走。
南田悠葉連忙叫住了他：“等等。”
“真不用還了。”涼宮佑轉身看向少女空氣劉海下猶豫的表情。
南田悠葉又向著涼宮佑鞠了一躬，然後抬起頭來問道：“謝謝你先生，那個我想打聽一下，附近有沒有一家叫‘上杉’的書店？”
涼宮佑好奇的打量著少女：“你要找書店做什麼？我就是書店的老板。”
南田悠葉愣住了，她從未覺得自己運氣好像今天這麼好過，苦苦尋了五條街的上杉老師就這麼讓她給碰上了，還是物理意義上的“碰”。
“您是上杉文戟老師？”她忍住內心的驚喜，還是確認了一遍，省得鬨個烏龍。
涼宮佑挑了挑眉毛，他對於身份保密還是挺看重的，所以川上光樹當初問他要不要登報擴大宣傳時，他直接婉拒了。
星野愛的例子擱在那，名人暴露地址，跟公交車有什麼兩樣，是個極端粉絲都想捅一捅，當然黑粉是拿冷兵器捅的。
他這輩子隻想捅彆人，可不想被人捅。
南田悠葉見涼宮佑露出憂鬱的表情，機靈的她已經拿出來工作證，開始熱情的自我介紹了：“你好，上杉老師，我是講談社的編輯南田悠葉，今天主要是過來拜訪您，想和您洽談一下單行本的事情。”
涼宮佑回過神來，97年的電話在音色方麵還不能做到太清晰，直到現在，他聽到這個聲音才感覺有點熟悉：“噢，原來就是你昨晚10點多打電話騷擾我的？”
“那個……”南田悠葉有點尷尬，但不失禮貌地說道，“昨晚給您添麻煩了，實在是太抱歉了，我主要是太想找上杉老師約稿了……”
年輕的編輯還想說，涼宮佑沒功夫在這裡浪費時間：“我不是說過了，我已經跟文藝春秋出版社簽了單行本優先出版協議，你來遲了，還是回去吧。”
南田悠葉跟上了涼宮佑的腳步，不肯放棄地說著：“除了單行本，您也可以選擇在我們出版社投其它稿子，有不少雜誌都具備很強的影響力，絕對能提升老師您的名氣。”
“我不想聽空頭支票，待遇呢？單行本能給我12以上的版稅嗎？還是說能作為主打作品在雜誌上刊載？”
涼宮佑一連串的問題讓這位年輕的編輯一時語塞，支支吾吾地說不出個所以然：“我，我是實習編輯，這些不是我能決定的，不過我可以向上麵申請。”
“我倒覺得，講談社恐怕沒有把這次約稿當回事，所以才派你這個還沒轉正的實習編輯來，你還是彆浪費功夫，趕緊回去吧。”
涼宮佑說的已經很直白了，文藝春秋社給的待遇還不錯，目前他沒有跳槽的打算，而且講談社都沒有誠心誠意的邀請他，他為什麼還要表現出來誠意？
誠意是非常重要的。
“我……”南田悠葉還想說些什麼，可還是晚了一步，她看著涼宮佑開門走進了團子店，將自己關在了門外。
少女頓時想起剛才迷路、丟錢包、饑餓等一切鬱悶的事情，現在又吃了個閉門羹，今天太倒黴了，就不該出門的。
南田悠葉突然抱住腹部，臉色蒼白地跌坐在台階上，嘴裡喃喃著，“又餓又難受，回去肯定要被罵死……”
可是她又能有什麼辦法？隻能由著那些正式編輯罵，除非轉成正式編輯才能減少挨罵。
可是，在泡沫經濟破碎後的製度下，非正式員工轉正得進行業績考核，新人賞作者對她這種業績不達標的實習編輯來說就是救命稻草。
隻要能成功挖到一位作者，她就能轉正，工資也能翻倍。
上杉老師已經是她最後的救命稻草了，實在是約不到稿，彆說被罵了，這個月末她就要卷鋪蓋走人，如喪家之犬一般離開講談社。
南田悠葉雙手抱著蜷縮起來的兩條大長腿，在那裡鬱悶了一會兒，想到了秋田縣老家以農為生的父母，還有嗷嗷待哺的妹妹，她又振作了起來，雙手狠狠拍打自己的臉頰，都拍出紅印了：
“悠葉，隻要東京還有你一口米吃，就不能狼狽的回去，加油……”她在那裡默默給自己加油打氣。
涼宮佑還完籃子回來，正巧遇見了少女蹲在那裡喃喃自語的尷尬一幕，皺了皺眉頭：“你還沒走？”
“上杉老師……”南田悠葉虛弱地站起身，胸前鼓脹的襯衫也跟著晃動，“既然我得了這個機會，說什麼也得試試，我會用誠意打動你的。”
然後爭取順利轉正……這後半句，南田悠葉可沒敢說出口。
嗯，有信心是好事……不過少女，你的誠意好像還沒我家女友的分量重，恐怕打動不了上杉老師，涼宮佑從她那鼓脹的襯衫上收回視線，歎了口氣：“隨你吧，反正我已經說的很清楚了。”
涼宮佑回書店前，去附近的店裡買了點肉和蔬菜，準備午飯，肉店老板剛用袋子裝好遞過來。
“涼宮桑，還是老樣子，一斤牛裡脊，還有三文魚。”
涼宮佑正抬手要接，南田悠葉一把搶了過來：“我來，我幫上杉老師提。”
“咦？涼宮桑，這位漂亮的小姑娘是誰？我怎麼沒見過？”肉店老板井出峰也脫下一次性手套扔進垃圾桶，頗為好奇地打量起用手撩著空氣劉海的南田悠葉。
“她啊……”涼宮佑剛想說是個沒邊界感的粘人精。
南田悠葉立馬接過了話，用那副初戀臉露出了恰到好處的微笑：“我是老師的學生，南田悠葉，請多多關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