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夢者的執行環有一項特權:強製中斷夢境連接。
但這個功能極少啟用。
因為強製退出不僅會打斷用戶睡眠,還可能對其精神狀態造成額外打擊。
尤其是本就珍貴的三小時睡眠,任何擾動都可能造成無法逆轉的後果。
除非到了萬不得已的地步。
夢境驟然崩解,黑暗如潮水卷來,將一切吞沒。
孟杳然猛然睜眼,摘下頭上的接入裝置,呼吸急促,胸口劇烈起伏。
過了許久,她才勉強穩住心跳,可指尖還在輕微顫抖。
剛才,夢境中的男人幾乎是毫不猶豫地奔向少女。
這已經到了極其危險的程度。
更讓她不安的是,這個夢境中,除卻那場跳樓,竟幾乎沒有其他可供乾預的記憶。
隻有一次機會,她放置了一隻夢蟻。
就這麼一次。
這樣的情況極少見。上一次碰到這樣的夢,是兩年前。
那次,她也終止了夢境。可現實中的用戶,在幾個小時後,依然選擇了死亡。
她害怕了。
她知道,她救不了每一個人。
但她依然不甘心。
如今,相似的夢,再次降臨。
她該怎麼辦?
“叮——”
這一次,是上級的消息。
上級同意孟杳然繼續負責該案,並批準了她出外勤的權限。
她愣了一瞬,有些意外。
照理說,像這種情緒極端、夢境高度危險的案例,公司通常會立刻撤案,交由更高級彆的乾預組接手。
她經曆過一次——那次她也上報了類似的情況。
用戶夢境中出現了明顯的自殺預兆。她發出警告,公司隨即做出反應,將案件回收,切斷了她與用戶的所有後續接觸權限。
從那之後,她再也沒有見過那個名字。
後來,她也是從彆人口中才得知,那位用戶最終還是在現實中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沒有人告訴她具體的處理結果,也沒有人再討論這件事,就像某種無聲的默契。
那一刻,孟杳然終於意識到,作為執夢者,她從未擁有知曉結局的資格。
公司到底是出於保護執夢者的考量,還是為了降低產品的失敗率呢?
孟杳然無法判斷。
但如果這次公司仍舊撤案,她可能永遠都不會知道,這個夢境中的男人,最終走向了哪裡。
然而現在,情況出乎意料。
她不僅仍被列為主要負責者,還被授權出外勤——這代表她可以在現實中對用戶進行乾預與調查。
為什麼?
是公司對她能力的信任?還是這起案件,另有玄機?
孟杳然盯著執行環上的任務更新,指尖不自覺地扣著桌麵,眉頭微微皺起。
一種不安,在心底緩慢滋生。
仿佛有某個更龐大的輪廓,正在她看不見的地方悄然成形。
“哥,你就讓我看看嘛,哥哥哥哥哥,我的好大哥~”
喻西像隻賴皮貓似的半趴在桌上,聲音拖得比尾音還長,一副撒嬌耍賴的模樣。
“哪來的走地雞,讓開。”喻東頭也不抬,手上動作迅速,把文件封進保險櫃裡。
“哼!”喻西眼睜睜地看著保險櫃的門被鎖上,臉上的不滿幾乎要從鼻孔裡冒出來。
他衝上去,一把揪住喻東的褲腿,整個人像蛇一樣往他身上纏:
“你是不是太防我了?你親弟耶,血濃於水的親弟!”
喻東連眼神都懶得給他:“鑒於你昨天在二樓用望遠鏡偷窺我資料這一點,沒錯,我就是不相信你的人品。”
話音未落,他已經一手拎起喻西的耳根子,把人從椅子上扯起來,像拖袋垃圾一樣往外拽。
“啊啊啊!痛痛痛!”喻西齜牙咧嘴,扭成麻花,
“不是,我那是……欣賞我家的大彆墅來著!你看啊,彆墅裡有我一表人才的大哥,彆墅外還有因您光臨而蓬蓽生輝的庭院呀!”
喻東被他貧得頭疼,索性開始念叨:“如果你想成為一名合格的警探,你得知法懂法,個人隱私權……”
“停停停!”喻西一聽這架勢,立刻扶額,
“又來了又來了,誰家警探考試還考隱私權啊?”
“你這麼愛偷窺彆人的東西,那你可得好好學學。”
喻東麵不改色地甩下一句,趁喻西被知識點折磨得走神,拔腿就跑,動作靈活得像個剛脫案的慣犯。
“喻——東——!”
喻西氣急敗壞地怒吼,聲音在偌大的彆墅中回蕩,如同宣告戰書的狼嚎。
喻東,18歲考入警校,21歲晉升警探。
如今28歲的他,已是黎利市治安管理處最年輕的副處長,一路走來,穩、準、狠。
相比之下,喻西的成長軌跡則像在畫心電圖。
11歲,他一心想當警探,走哥哥的路。
13歲,他突然迷上電競,幻想成為頂流選手。
15歲,他說想做導遊,要看遍世界每一處風景。
17歲,他又轉向體育,信誓旦旦要成職業球員。
結果,18歲那年,他在一次比賽中受傷,球沒得打了,體校也考不了了。
在家休養的那半年,百無聊賴之下開始狂讀刑偵小說,順帶沉迷各種網絡懸案視頻,什麼連環殺人、失蹤謎團,全都成了他的“精神下飯菜”。
他驚訝地發現,自己竟然會因為一個細節線索反複琢磨,甚至通宵查資料、建推理圖。
他開始思考,自己小時候那個“警探夢”,或許並不是一時興起。
那年他十九歲,人生的軌道仿佛繞了個圈,又回到最初的。
“但警校隻收18歲以下的學子。”喻東聽完他的決定,語氣平靜地丟出一句。
喻西愣住:“……?”
他盯著喻東,眼神逐漸空洞:“你不早說?”
“這你都不知道?而且,你以前哪次決定能撐過三個月?”喻東冷哼一聲,
“等你真下定決心了再說吧。”
喻西無語:“……”
好吧,他承認,自己以前確實不太靠譜。
幾天後,喻東認真地問他:“你真的想從事這一行?”
彼時的喻西,正在考慮去接一些私人偵探的活兒練手。
他聳聳肩,語氣輕鬆又認真:“想做就做嘛,了解之後如果還熱愛,那就堅持……再說了,你不也在這行嘛,不怕沒人罩我。”
喻東沉默了。
春風吹亂了他的發絲,也似乎撩動了他心底的某根弦。
他依舊站得筆直,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
“哎,你卡機了?”喻西戳了戳他哥的胳膊,“不對……你這個表情,有事?”
喻東收回目光:“雖然你總是三分鐘熱度,但你的執行力還行。至於其他問題……”
“停停停!”喻西一把打斷,“太囉嗦了,說重點!”
喻東把手機推給他:“發給你了,自己看。”
喻西低頭一看,是一份江河區治安管轄學院的招募通告。
他一臉震驚地抬頭:“你現在權力都這麼大了嗎?”
喻東滿臉嫌棄地看著他:“這是最新內部預通知,過兩天就會正式下發,把嘴閉緊了。
你有沒有實力,就看你能不能抓住這最後一次機會。”
喻西看著他哥瀟灑離去的背影,嘴角不受控製地上揚,心裡已經開始幻想自己當上處長的樣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