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對，孟春深的目光中滿是歉意，好似在訴說著遲來的愧疚。江寒露的心猛地跳動了一下，那失落瞬間被拋到九霄雲外。
雖在表演之中不能有過多的表情流露，但這一瞬間的眸光交彙，已足夠讓江寒露穩下了心神。
她的眼神中多了一份靈動與深情，更加賣力地與尹曼秋對戲，唱詞愈發淒婉動人：“賢妹妹，我想你，真好比鳥入樊籠不能飛。賢妹妹，我想你，哪天不想到夜裡。我想你，斷肝腸，
你想我，我想你，但隻見眼前好似天暗地又昏，辭彆賢妹回家門，死在你家了不成啊！”
那聲音仿佛帶著她滿心的激情，悠悠地飄蕩在戲台上空，縈繞在每一個聽眾的心間。
而孟春深坐在台下，目不轉睛地看著台上的江寒露，眼神中滿是欣賞，隨著劇情的推進，他也沉浸其中，感受著這戲中情與心中情的交融與碰撞。
隨著那一聲聲鼓樂，《樓台會》已近尾聲，台上的二人全身心沉浸在梁山伯與祝英台的悲戚情感之中，淚如斷珠，簌簌而下。
江寒露半身跪在地麵上，緊握住了尹曼秋的手，悲切地唱道：“賢妹妹，我想你，神思恍惚寢食廢……”
那聲聲泣血的唱腔，飽含著梁山伯的絕望與深情，尹曼秋亦是淚光盈盈，她水袖掩麵，哀婉應和：“梁哥哥，我想你，夢魂悠悠苦彆離……”
二人的表演絲絲入扣，聲聲斷腸。台下觀者仿若身臨其境，無不為之動容。
一位老者輕撫胡須，搖頭歎息：“這般深情，真真是聞者傷心，聽者落淚啊。”
旁邊的年輕女子早已泣不成聲，哽咽著說：“這梁山伯與祝英台怎麼就如此命苦，看得我心都要碎了。”
一時間，台下抽泣聲、讚歎聲交織一片，隨後掌聲如雷，都為這絕妙的演繹所折服。
孟春深的心隨著戲中情節跌宕起伏，望向台上的江寒露，嘴角揚起一抹讚賞之色，跟隨著那些看客們一同鼓起掌來，這掌聲中，飽含著他對這場戲的肯定，更是對江寒露的欣賞。
沈念風也跟隨著那喧嘩聲不停拍手，目光緊緊鎖在尹曼秋身上，高聲喊道：“尹姑娘這祝英台，果真是天人之姿，這唱腔，這身段，絕妙啊！”
謝幕之際，江寒露與尹曼秋向台下觀眾深鞠一躬。台下熱情的看客紛紛拋擲彩頭，更有手捧鮮花與賀禮湧上前來。
絕大多數禮物都湧向了尹曼秋，尹曼秋眼波流轉，笑語盈盈，對著簇擁而來的戲迷們一一答謝。
“尹姑娘，您這戲唱得真是絕了，平時都是聽慣了京戲的，這越戲倒是彆有一番風情，我今兒個見了您呐，才算是見識了什麼叫真正的越戲！”一位身著長衫的中年男子滿臉激動地說道。
尹曼秋眉飛色舞地笑道：“多謝各位的捧場與支持，能得您各位喜歡，曼秋便心滿意足了。”
“尹姑娘，您下次什麼時候登台啊？我定早早來占個好位置！”一位年輕的小姐急切地問道。
尹曼秋俏皮地眨眨眼，淺笑道：“這可得看班主的安排咯，不過隻要大家想聽，我定會賣力唱好每一場，不負大家所望。”
江寒露並沒有投那些看客戲迷們熱絡，隻是悄無聲息地在尹曼秋的身旁，默默幫忙接過賀禮，放置在一旁。
沈念風兩眼放光，口中呼喊著“尹姑娘”，也隨著人群向前擠去，獨留孟春深一人靜坐在觀眾席上。
江寒露安置好鮮花賀禮後，悄然退至一側，將舞台中央讓給尹曼秋和那些熱情的戲迷。
她未卸妝，仍帶著梁山伯的扮相下台走向孟春深，輕喚一聲：“孟老板。”
孟春深起身相迎，微笑著走近，略帶歉意地說：“今日趙班主臨時給我和沈師弟加了場子，這一路趕來，緊趕慢趕，還是錯過了不少精彩，好在沒錯過你們的《樓台會》最出彩的部分。”
“剛才那一段《十相思》，真是把這戲裡的情展現得入木三分，讓人置身於梁山伯與祝英台那相愛而不能相守的悲情之中，當真是叫人肝腸寸斷。”
江寒露微微欠身，淺笑回應：“感謝孟老板抬愛，這戲班子裡的事兒您也清楚，計劃趕不上變化。您能在百忙之中抽出時間來這兒，還看到了這《樓台會》，我們都感激不儘。”
孟春深目光柔和，細細打量著江寒露，眼中滿是欣賞：“你這梁山伯扮相著實俊俏，不遜色於男子，剛剛的那一段唱腔，聽得我是如癡如醉。”
“能欣賞到這般精彩的演繹，也算是圓了我許久以來的一個心願，也感謝你能夠給我這樣一個機會，讓我來現場聽這場折子戲。”
江寒露臉頰泛起一抹淡淡的紅暈，謙遜地斂了斂眼簾，聲音輕輕如風：“孟老板謬讚了，這《梁山伯與祝英台》一直是我和曼秋兩個人的的拿手戲，在江浙那一帶演過許多回，也算是熟能生巧。”
孟春深側頭望向被戲迷們圍在中間的尹曼秋，轉而對江寒露說：“如此看來，你們也收獲了不少戲迷了，你們剛到北平沒多久就收獲了這麼多看客的喜愛，著實不易，將來也一定會更能夠打響越戲的名聲。”
他說話間略微停頓了一下，又道：“喜歡你們的戲迷著實不少，你怎麼不過去和尹姑娘一起，跟戲迷們多聊一聊呢？”
江寒露輕輕搖頭，目光平靜而透著幾分清冷：“孟老板，您有所不知，這些戲迷大多是衝著曼秋這個花旦來的。小生一般都是不受追捧的，我這個女小生就不去湊她的熱鬨了。”
孟春深微微皺眉，麵露疑惑：“這倒是稀奇，在京戲裡，雖說花旦也受歡迎，但小生同樣重要，二者相輔相成，缺一不可。怎麼到了越戲這兒，就會有如此差彆？”
江寒露輕輕歎了口氣，耐心解釋道：“孟老板，這個您便有所不知了。越戲的班子大多是全女班，花旦在台上展現的都是千嬌百媚的女子形象，自然容易博得看客們的歡心和追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