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北平已是陰雲密布,沉悶的空氣中似乎凝結著寒氣,似乎不久後便會狂風大作。
街頭巷尾人來人往,江寒露的心中卻充滿了憂慮與決絕,她也知曉,憑借她們幾個人的力量去趙公館無異於以卵擊石,可她並無彆的選擇。
趙公館的朱漆大門緊閉,銅環在江寒露的叩擊下發出沉悶而急促的聲響,“我們是百越班的,尹曼秋是良家女子,你們把她放出來!”
江寒露的聲音清脆而響亮,帶著幾分不容置疑的堅定,又隱隱透著一絲顫抖。
門開了一條縫,家丁那張滿是橫肉的臉露了出來,眼神裡滿是不屑與輕蔑,冷哼一聲:“少爺看上她,是她的福氣,你們幾個戲子趕緊滾蛋!”
說著,猛地伸出粗壯的手臂,用力一推。江寒露猝不及防,踉蹌著後退幾步,撞到門口的石獅子上,手肘重重地擦破了皮,殷紅的血珠瞬間滲了出來。
慧心和慧蘭驚恐地尖叫,也摔得狼狽不堪,臉上滿是驚慌失措。
門內,尹曼秋被粗暴地丟進了一間昏暗潮濕的屋子。屋內彌漫著一股腐黴的氣息,唯一的小窗透進幾縷微弱的光。尹曼秋瑟縮在牆角,雙手緊緊揪著衣角,身子止不住地顫抖。
此時,門“吱呀”一聲開了,趙飛龍帶著一身酒氣走進來,眼神在尹曼秋身上肆意遊走,露出貪婪的笑容:“小美人久等了吧,來來來,陪本少爺樂嗬樂嗬,以後有你的好日子過。”
他一邊說著,一邊張開雙臂撲向尹曼秋。尹曼秋驚恐地瞪大雙眼,拚命扭動著身子往牆角躲,雙手胡亂地揮舞著抵抗,嘴裡喊道:“你彆過來!我死也不會從了你這樣的惡霸!”
她指甲在趙飛龍的手臂上劃出幾道血痕,趙飛龍吃痛,“嘶”地倒吸一口涼氣,臉上的淫笑瞬間轉為猙獰,揚手就是一巴掌,“啪”的一聲脆響,尹曼秋的臉頰頓時紅腫起來。
“小妮子力氣還挺大,彆給我敬酒不吃吃罰酒,你在這好好反省,給我等著瞧!”說罷鎖門而去,尹曼秋的啜泣聲在這死寂的房間裡回蕩,和著窗外漸起的風雨聲,顯得格外淒涼。
江寒露她們被趕出後,坐在路邊。她手臂被盆栽劃破,鮮血滲了出來,染紅了一小片衣衫。
慧蘭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抽噎著說:“師姐,這可怎麼辦啊?他們不肯放曼秋師姐,要不咱們報警吧。”
江寒露咬著下唇,緩緩搖頭,眼神中透著對這世道的清醒認知,“不能報警,警局那些人,隻認錢權,報了警曼秋隻會更危險。”
“咱們無權無勢,那些警察怎麼會幫咱們?到時候說不定還會被趙飛龍倒打一耙,說我們汙蔑他,曼秋的危險隻怕會更重。”
慧心也哭著說:“那我們該怎麼辦呀師姐,難道曼秋師姐真的救不出來了嗎?”
江寒露她仰頭望著灰色的天空,細密的雨絲飄落在臉上。驟然間,她想起孟春深,那日他曾真摯地說過會幫她,也不知此言是虛是實。
雨幕漸密,打濕了她們的頭發和衣衫,江寒露猛地站起身,眼神中閃過一絲決絕,“你們在這守著,我去去就來。”
江寒露獨自走在雨中,雨滴打在她身上,冰冷刺骨。受傷的手臂被雨水衝刷,傷口處傳來陣陣刺痛。每走一步,泥水濺到衣褲上,濕透的衣擺緊緊貼在腿上,沉重不堪。
風雨愈發猛烈,她的身影在這昏暗的天色下顯得如此渺小而又孤獨,可腳步卻未曾停歇,向著祥惠園的方向堅定地走去,那是尹曼秋最後的希望之光,也是她在絕望中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祥惠園門口,江寒露抬手敲門,手卻因寒冷和疼痛有些不聽使喚,敲門聲略顯淩亂。
開門的剛好是孟春深,他看到臉色蒼白如紙、渾身濕透的江寒露,眼中滿是震驚,上前一步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江姑娘,你這是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江寒露忍了許久的淚終於流了下來,淚水混著雨水在臉頰上流淌著,“孟老板,曼秋被趙飛龍抓走了,說是要納她為妾。”
“曼秋被他擄進趙公館,必定凶多吉少。我們去要人,他們不但不放,還把我們趕了出來,我們實在是走投無路了,才來求您。”
“孟老板,求您想辦法救救曼秋,她是個好姑娘,不能被趙飛龍給毀了。”
她說著就要下跪,孟春深眼疾手快,雙手緊緊攙住她的胳膊,“彆這樣,彆這樣,這三種事情我定然不會坐視不管,和那趙飛龍講不了道理,事已至此,隻能夠闖進去救人。”
“你不要著急,我這就去叫上幾個身手好的師兄弟,一同去趙公館,我們也定要把尹姑娘毫發無損地救出來。”
說罷他立即匆匆進了祥惠園,將幾個師兄弟召集在一處,肅聲而道:“百越班的尹曼秋姑娘被趙飛龍劫走,尹姑娘決不能落入那人手中,我們定要將她毫發無損地救出來!”
沈念風聽聞此言,恰似被點燃的炮仗,瞬間漲紅了臉,雙目圓睜,雙手握拳,恨恨道:“這趙飛龍簡直是無法無天!竟敢打尹姑娘的主意,我定要將他碎屍萬段!”
言罷,便要衝出門去。
孟春深一個箭步上前,按住沈念風的肩膀,神色嚴肅地直視著他的眼睛,低聲嗬斥:“念風,你冷靜些!此刻衝動行事,無異於自投羅網,隻會讓尹姑娘陷入更加危險的境地!”
孟春深抬頭望向那如墨般的夜空,雨水順著他的臉頰滑落,他一抹臉上的雨水,謹慎而道:“此事我們必須要小心謹慎,悄悄潛入。事不宜遲,這就出發,再晚恐怕來不及了。”
一行人就這樣在風雨中向著趙公館奔去。狂風呼嘯著,雨水如注,瞬間將他們的衣衫濕透,緊緊貼在身上,寒意透骨,但眾人的身影在風雨中卻如鬆柏般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