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至天亮,穆卿塵便從夢中驚醒。
他坐起身後調勻稍顯急促的呼吸,揉了揉突突發跳的額角,渾身燥意一陣接一陣傳來。
睡是睡不著了,他索性提劍在院子裡揮舞起來。
從昨日再現畫麵後,他便知道畫麵雖與謝姑娘有關,卻不是她使了什麼手段。
一道淩厲的劍風掃過,散著幽香的桂花樹瞬間被削掉一半,細碎的桂花灑落一地,像是被他驅散的夢。
與他相反的是,昨日從聞璟口中得知明王世子一行人去了梧山書院觀學。
謝相容因接下來幾日時間自由,心情相當愉悅。
她早早起床後親自煮了粥,去樨香苑陪阿娘用早膳。
雖昨日穆卿安態度誠懇,當眾道了歉,穆二夫人亦是真心表達了歉意,外麵的傳言也緩和了不少。
謝二夫人還是因外麵的議論聲,心裡隱隱擔憂著,食欲不振。
謝相容親自給阿娘盛了碗雞絲粥,語帶關切,“阿娘,今日的粥煮得軟爛,你嘗嘗好不好?”
謝二夫人見女兒麵帶憂心,心裡一疼,還是將碗接了過去。
她喝完粥,摟過謝相容摸了摸她的發絲,“阿容放心,你阿爹他們在跟進案子,很快就會澄清傳言。”
謝相容仰頭甜甜笑了笑,“我知道的阿娘,有阿爹在,我不怕的。”
她已經知道阿爹之所以篤定穆卿塵會澄清傳言,是因為穆卿塵要遮掩金陽王妃參與傳言的行為。
是以,她現在是真的很放心。
謝二夫人慈愛地看著女兒,她這輩子最幸運的是,兩兒兩女都是乖巧懂事的孩子。
謝相容陪著阿娘說笑,謝老夫人遣人喊她們過去說話。
榮居堂內,幾人臉色都不是很好。
“你們為何不借機跟金陽王府協商細作一事,就接受了他們的道歉?”謝老夫人虛白著麵容,質問道。
“母親,細作一事,陛下也是知情的,我們沒有資格協商。”謝二夫人平靜應聲。
是什麼讓謝老夫人覺得,她會拿她女兒的名聲當做籌碼去跟人做交易?
謝老夫人一噎,昨夜大理寺又從府內帶走了幾人,她現在是真的擔憂英國公府會被安上什麼罪名。
“二弟那邊也沒有什麼辦法嗎?”韓氏麵容憔悴,謝老夫人也緊盯著。
謝二夫人搪塞:“老爺從不跟我說朝堂上的事,大嫂可直接去問老爺。”
謝老夫人意味深長,“英國公府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是該找老二想辦法。”
謝二夫人嘴上應著,這一回,她定要拿回兒女婚事的主導權。
老夫人的兒子孫子沒本事,那是他們沒用,用她女兒的幸福來換,她不答應,也嫌丟人。
往後幾日,謝相容鮮少外出,大多時候都在院子裡給元寧公主作畫,給聞璟準備謝禮。
偶爾做了糕點,也是派人送給謝相宜,褚恒悅她們。
謝二老爺往榮居堂走了一趟,確保謝老夫人不再插手謝相容兄妹的婚事,這才將府內清查一事接了過來。
這日用完午膳,謝相容準備去外麵買些筆墨顏料,卻在朝槿閣外遇上前來看她的謝相宛。
“四姐姐可是要出門?”謝相宛臉上帶著拘謹的笑。
謝相宛之前被謝相宓壓著,二人幾乎沒說過話,也是近幾日才熟絡起來。
“去買些筆墨顏料。”謝相容對她的印象不錯,問道:“五妹妹可要一起?”
謝相宛自是應是,將手中食盒遞給侍女,二人一同出了門。
未曾想卻在澄心堂碰見了蘇槿歆姐妹,還有穆卿落。
蘇槿歆看見謝相容,愣了愣,走近幾步關心道:“阿容妹妹,有幾日沒見你了,可還好?”
謝相容感受到四周迎過來的視線,自然看得懂她的用意。
她淡然應聲,“我還好,多謝蘇姐姐關心。”
蘇槿歆一身淺紫色襦裙,舉止溫婉端莊,不少買筆墨紙硯的男子暗暗投來目光。
她抓起謝相容的手,自責道:“我也是前兩日才知,穆五公子那日胡亂說話與我有關。
“我心裡很是過意不去,原打算這兩日去尋阿容妹妹道歉,未曾想在這裡碰到了你。”
此事謝相容本就有猜測,又得了穆卿安的解釋,所以反應很是平淡。
“穆五公子已經道歉,此事於我已經翻篇了,蘇姐姐不必自責。”
謝相容原以為客套幾句,各忙各的便是,不想蘇槿歆竟拉著她說個不停。
“阿容妹妹大度,我卻不能當做什麼都沒發生。”她接著道,“妹妹之所以遇到這許多麻煩,也與我那日推薦妹妹作畫有關。”
謝相容抬眸,雖說作畫一事於她有利亦有弊,可她確實想知道她為何會推薦她作畫。
見謝相容目露疑惑之色,蘇槿歆拉著她道:“我也是那日在金陽王府見過妹妹的畫像後,得知那是妹妹親自所畫。
“又見明王世子咄咄逼人,這才自作主張推薦了妹妹,妹妹可莫要怪我。”
她這話聲音雖不大,可還是有人看了過來,謝相宛不覺離謝相容近了些。
謝相容蹙眉,阿娘肯定不會拿她的畫像給金陽王府當做謝禮,那便隻有祖母了,難怪穆卿塵那幾日待她的態度那麼惡劣。
可這事,她卻是不能認的。
“不知蘇姐姐說的是什麼畫像?”她問道。
蘇槿歆似是沒想到她會否認,疑惑道:“阿容妹妹不知嗎?”
這時,一直沒說話的穆卿落突然開口道:“阿容姐姐他們的謝禮都被五哥拿去給二哥了。”
謝相容轉頭看去,就見穆卿落待她沒了那日的熱情,看著她的麵容有些複雜。
她知是因為這兩日傳言的緣故,便隻淺淺點了點頭。
“原來如此。”她恍悟般看向蘇槿歆。
“那我回去問問大伯母,府內可少了什麼東西,當日謝禮又是誰負責,以免造成不必要的誤會。”
蘇槿歆見謝相容麵容坦然,剛要接話,外頭突然哄鬨起來。
謝相容也隨著眾人往外看去,就見人群都在往登泰樓的方向跑。
正疑惑,長房的謝相寄興奮地跑了進來,“四妹妹,案子有結果了!”
這幾日謝相寒在國子監補之前落下的功課,外麵的事都是謝相寄回來轉告她的。
謝相容一聲“四哥”還未喊出聲,謝相寄已經手忙腳亂地描繪起來。
說穆卿塵午時左右雷厲風行地抓了工部右侍郎一家,剛又查封了一家酒樓,幾家青樓。
又讓人在正陽門外貼了告示,說匪寇一案及最近的傳言都是細作及前朝餘孽所為。
穆卿塵直言,要在登泰樓親自澄清之前的傳言,人群就是過去看這個熱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