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眾被落了臉麵,那士子氣惱,便要與陳硯辯駁一番,被一旁關係好的同窗攔住。
陳硯平時看著與世無爭,一心隻讀聖賢書,可真要是惹惱了他,那戰鬥力是極強的。
聽說高家的當家人都在他麵前吃了好幾次虧。
這等時候爭論並無太大益處,等榜張貼出來,陳硯若不是第一名,到時再嘲諷也不晚。
那士子被勸住,便冷哼一聲:“那就看看你陳硯是不是第一名!”
他就不信整個府學那麼多優秀的士子,能全被陳硯給踩在腳下。
一旁與他關係好的士子也道:“李景明可是吳大師的弟子,才學出類拔萃,此次歲試必能拔得頭籌。”
“能受吳大師親自指點,李景明必能得好名次。”
幾人七嘴八舌,圍觀的士子們雖默不作聲,心裡也覺得李景明會力壓陳硯。
大梁官學裡的先生們多有舉人功名,在官學裡當了教諭後,便不可再參加科考。
教諭們沒了晉升,自是得過且過,並不如何真心教授學問。
學子們真正拚的是官學外的先生。
縱使你天賦再高,沒有名師指點,科考一途也會走得極艱難。
李景明背後是吳衍吳大師,這位名師可謂桃李滿天下,朝堂中的高官裡也不乏他的學生。
從李景明拜入吳衍名下,李景明的文章明顯進步了,眾士子羨慕之餘也不由感歎:“李景明將來必成大家。”
與李景明相比,陳硯的先生實在是無名之輩。
自從陳硯和李景明在大路上放出豪言,府學的人就將陳硯的先生好好打探了一番,發覺名師裡根本沒這號人物。
再想到陳硯出身貧寒,怕也請不起名師,自是認定楊夫子與那位吳大師不能比。
陳硯並不理會眾人,轉身去收拾被褥。
已是冬日,夜間冷得厲害,他特意裹了厚棉被出來,實際並未睡。
待他將被褥卷好抱在懷裡時,四周傳來驚呼:“李景明來了!”
陳硯扭頭看去,就見人群分開一條路,李景明踏步而來。
那些士子紛紛站到了李景明身後,仿佛無形中在支持李景明。
而陳硯身後空無一人。
李景明來到陳硯麵前停下,看到陳硯抱著被褥,李景明道:“看來大家更支持我。”
他並未笑,渾身都透著一股倨傲,仿佛第一名誌在必得。
陳硯淡淡道:“名次並不是他們能決定。”
支持的人多有什麼用,烏合之眾罷了。
李景明一愣,其他士子也都紛紛怒目而視。
這陳硯實在太狂了!
誰成想,他們支持的李景明若有所思道:“所言甚是。”
眾士子一噎,旋即就如同吞了蒼蠅一般難受。
一時間,眾人紛紛期盼兩人都得不了好名次。
最好連前十都沒有他們,看他們還傲什麼。
在眾人的期盼中,歲考的榜終於張貼出來。
隻是看到上麵的名次時,在場眾人臉都綠了。
第一名:陳硯。
第二名:李景明。
陳硯看到看完榜單後,淡淡一笑:“看來是我贏了。”
轉頭,就見李景明死死盯著白牆上的榜,嘴唇緊緊抿著,仿佛要將那榜看個洞出來。
陳硯並未再多話,抱著被褥離開。
李景明不過一個農家子,卻能拜師吳大師,足可見他的才學與敏思。
他雖傲氣,人卻磊落,堂堂正正與他相爭。
哪怕是被當眾攔下挑釁,陳硯也並未對李景明有什麼不滿。
自周榮被抓後,陳硯的心態就發生了變化。
以前是想考個舉人躺平,可高家用一次次事實告訴他,舉人毫無自保能力。
想要自保,唯有繼續往上爬。
他終究還是要努力入官場的。
想要在官場紮根,必要有自己人相互扶持。
官場上,師生、同窗、同科是天然的聯盟。
陳硯入府學,除了讀書外,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找盟友。
魯策、徐彰兩人雖各有毛病,品行都是好的,該努力時也會努力,憑著三人同號舍的情誼,往後若能一同入官場,可互相扶持。
不過兩人的資質差了些,想要中鄉試有些難。
陳硯是願意帶著兩人一同刻苦讀書,不過最終還是要靠兩人自己努力。
李景明的資質比兩人好上不少,又有名師指點,中鄉試該比魯策、徐彰兩人更容易。
不過李景明傲氣,隻看得見文采比他好的人。
想要這樣的人折服,就要在他最自傲的地方贏過他。
陳硯要狠狠挫他的銳氣,方才要在歲試和他一較高下。
如今已經贏了,若李景明能有所改變,他自是願意拉攏,若還是一如往昔那般傲氣,陳硯也不會再多費心思。
他會在府學三年,有足夠的時間慢慢物色盟友。
歲試過後,陳硯再次按照自己的計劃起早貪黑地執行起來。
府學有太多藏書,看不完,根本看不完。
就在他埋頭苦讀時,陳硯的名字卻傳遍整個府學。
將府學眾多優秀士子踩在腳下的歲試第一,足以讓府學裡的士子們記下他的名字。
更可怕的是,經過陳硯指點的魯策此次歲試竟得了乙等。
成績不過乙等的魯策,眾士子自是不知道。
可一旦扯上府學名人陳硯,那就不同了。
何況去年歲考魯策得了個丙,今年眼看就要被府學清退,被陳硯指點一個月,竟就考了乙等。
此消息一出,府學的士子們為之沸騰。
陳硯是歲試第一名,也不過是他有才,他們提起時多幾分欽佩罷了。
若他會指點旁人,那意義就不同了。
於是歲試之後,府學不少士子跑來找陳硯討教。
既為同窗,陳硯隻要有空便不會推辭。
當然,陳硯很忙,忙到那些士子極難找到他的空閒時候。
與士子們接觸多了,這外界的消息知道的也就多了。
譬如哪位大人又納了房小妾,又比如哪位大儒在何處講學。
其中最有價值的一個消息,就是王知府打上了盤蛇山的匪窩,剿殺了上百名匪徒,抓了二百多名匪徒。
這可真是天大的喜訊。
陳硯當天就將這等好消息帶回去跟楊夫子和周既白說了。
楊夫子感慨:“府台大人實在是能臣,這才不過幾個月,竟能將如此大的匪窩給端了。”
三百多人的土匪窩,又藏於深山中,想要搗毀實在不是易事。
盤蛇山並非一座山,而是連綿起伏的山脈。
因其形態極像盤起來的大蛇,因此而得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