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不成周家人被抓是你高家仗勢欺人?”
陳硯直直盯著高二公子,目光中帶著一絲怒意。
高二公子素來接觸的人都是聽話聽音,他如此說了,聰明人一聽就知道是陳硯惹惱了高家,周家才會因此遭難。
或憤怒或求饒,是絕不會如陳硯這般直接問的。
這實在超出高二公子從小所受的教導,讓高二公子心裡罵了句愣頭青。
不過陳硯臉上的怒氣取悅了他。
以往陳硯多麼囂張,如今在他麵前不也是無能狂怒?
高二公子笑容裡多了幾分輕蔑:“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陳硯道:“如果不是你高家動的手,你高家就是連我一個小小的秀才也按不死,有什麼臉在我麵前大談權勢?高堅三年丁憂已經結束了還不回京,是回不去還是想在家養老?”
這話如一把刀子,直直戳進高二公子的心口。
高二公子臉上的笑徹底消失,眼中多了些怒火和狠厲。
“與你何乾?”
陳硯聽到這軟綿綿的回應,險些發笑。
“高堅不回京,你們高氏一族最大的官也不過一個從四品,談論什麼權勢?”
高氏一族除了高堅外,一些旁支也是有官員在朝中的。
高老夫人去世,高堅作為長子,需丁憂二十七個月。
因有高堅丁憂,高堅的兒子們並不需丁憂,仍舊在任上,而非高夫人的後代,更不需歸鄉。
隻是這些官員的官職並不高,若高堅無法官複原職,高家如今的權勢是保不住的。
高二公子冷笑:“即便是從四品官員,想要碾死你一個小小秀才,照樣如碾死一隻螻蟻般容易。”
陳硯嗤笑一聲:“真如你所言,我怎麼還好好站在這兒?”
這四年高家動作不斷,怎麼還沒碾死他?
高二公子左邊眼眸微眯:“你是好好的,周榮的命可就不一定保得住,還有你那個養母和兄弟,此次必不能無損脫身。你也彆心急,很快就會輪到你。”
果然是高家!
陳硯即便心裡早就猜到,聽到高明遠親口說出來,心口的怒火依舊燃遍全身。
他雙手緊緊握拳,整個人如同一張繃緊的弓直直地立在白茫茫的雪地上,箭指轎中的高明遠:“我陳硯必會金榜題名,進入朝堂,將你整個高家拉下馬,讓你高家再無翻身可能,你高家儘管來攔我!”
高二公子的臉色已是鐵青:“想扳倒我高家的人多得是,可惜無人成功,就憑你一個農家子也配?”
這三年高家暫時失去了最大的依仗,多少人攻訐,照樣屹立不倒。
他高家能在平興縣屹立多年,其中底蘊哪裡是一個小小的秀才可比。
即便陳硯真是一頭猛獸,在如今也不過是一隻牙都沒長齊的幼獸。周榮已經掉入陷阱,陳硯根本不可能拉得動他,隻能被周榮拖著一同墜入陷阱。
便是陳硯不想救,他也會將繩索套在陳硯脖子上。
既已經設了局,就不會讓陳硯輕易逃脫。
陳硯臉上的戾氣絲毫不加掩飾:“就憑我是平興縣人,憑你們高家在平興縣失了民心!這片地要長出新的大樹,老樹也該腐爛倒下了。”
最近陳硯一直在想,他不過是拒絕了高家,高家何必跟瘋狗一樣死咬著他不放。
就連周榮的親兒子周既白都沒他這等特殊待遇。
縣試、鄉試乃至院試,高家處處阻攔,仿佛與他有血海深仇。
明明高家如今也是岌岌可危,卻不將所有精力放在護著自身,反倒是始終將獠牙對準了他。
如今他想明白了。
從他拒絕高家的拉攏那一刻起,他就站在了高家的對立麵。
說句不要臉的話,就是高明遠看出了他的潛力。
若陳硯是其他地方的所謂神童,高家拉攏不了也不會多在意,可陳硯是平興縣人,是高家地盤上的人。
高家的根在平興縣,並一直吸平興縣的血。
凡是從平興縣考出去的人,一入官場就深深打上了高家的烙印,高家是絕不會允許自己的地盤上出現不可控製的勢力。
他不投靠高家,一旦真的金榜題名,入了朝堂為官,他的家族必會因此漸漸壯大。
一旦再起來一個家族,必定會蠶食高家的根。
到時平興縣的士子除了高家,還會有其他家族可投靠。
這對於高家來說無異於釜底抽薪,比從外界來的打擊更致命,所以高家必要斬斷他的晉升之路。
周榮原本屬於高家,後來因為科舉舞弊案脫離了高家,又中了進士,這便徹底觸動了高家的逆鱗。
高家絲毫不能容忍此事,並設了圈套讓周榮往裡鑽,再借機斷了周既白的科考之路,讓周家再無翻身可能。
除此之外,就是要將他一同纏進去,一並斬斷他的科考之路。
此舉可謂一舉三得。
若不是對付的是他和周家,陳硯都要讚一聲厲害。
以前都是小打小鬨,在觸及高家真正的利益時,高家才展現出真正的狠辣,無力還手的狠辣。
高二公子臉色陰沉得仿若六月裡遮天蔽日的烏雲,雙眼再不掩飾其狠辣:“你果然是個大患。”
陳硯:“高家才是平興縣的大患!”
隻是因覺得他人有潛力,便要不惜一切代價毀掉對方,實在是毒辣。
“有你們高家在,平興縣的天就晴不了。”
高二公子冷笑:“你待如何?”
陳硯平靜地看向他:“請高家赴死。”
寒風呼嘯,將所有的聲音儘數吹散。
四名轎夫連呼吸聲都斂去了,心中卻隻有一個念頭:這少年郎完了。
在平興縣,高家便是天,如今這少年竟想捅破天,高家必不會留他。
就連陳得壽也是臉色慘白。
今日之後,陳硯跟高家便是不死不休的局麵。
少年年輕氣盛,隻能換來一時的暢快,招來的隻會是滅頂之災。
可話已出口,陳得壽內心再發顫,此時也隻能閉嘴不語。
轎子裡傳來陣陣掌聲,旋即就是高二公子連續三聲好,旋即就是一聲嗤笑:“那就看看是你死,還是我高家亡了。”
最後一句話已經帶了森森殺氣。
此次他必要將陳硯的脊梁一節節敲斷,壓成齏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