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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見麵不如聞名(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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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內的爭吵越來越激烈,陳硯的筆好似已經離不開紙張,他恨自己不能長出三頭六臂。

正在言官與焦門一派鬥得如火如荼之際,大殿中突然響起一聲悲嗆:“我大梁立朝六十餘載,先帝文治武功,卻不想如今朝中儘是奸佞之臣,為一己私利不顧朝綱,枉顧人命,使得數千百姓喪命。如此下去,國將不國,君將不君!我田方今日以命相諫,懇求陛下嚴懲次輔焦誌行和袁書勳二人!”

旋即就是“砰”一聲,原本吵鬨的大殿瞬間安靜,卻聽汪如海尖銳的嗓音大喊:“快傳太醫!”

陳硯立刻記下“田方大殿死諫”幾個字,旋即為清流和永安帝捏一把汗。

若田方沒死也就罷了,一旦真死了,永安帝就要在史書上留下罵名了。

一位明君必然是廣納諫言,如何能逼得臣子死諫?

在陳硯看來,永安帝屬實有些冤枉,畢竟大梁朝言官並不怕死,隻要抓住機會,就爭著搶著死諫,無論是否身死都會被讀書人所敬仰,留下一個“不懼生死,忠義兩全”的名聲。

為了所謂的“流傳千古”,言官們可謂十分英勇。

君父就是他們揚名最好的墊腳石。

陳硯很想入殿告訴眾人按壓止血,可大梁律例入朝當值掌記不可參與議政,如此一來,他隻能當自己是無情的記錄者。

禦醫們跟著內侍官們一路狂奔入殿,永安帝直接免了他們的禮催促救人。

殿內靜謐無聲,陳硯停下筆方才發現手心黏糊糊。

好在田方撞柱子時被人攔了下,並未當場撞死,不過今日這一撞,就將焦誌行架到火上烤了。

早朝因田方這一撞結束,陳硯收拾好東西,跟隨內侍官繞道去暖閣,正巧碰上退朝後的大臣們。

首輔徐鴻漸被人攙扶著一步步往前走,那布滿老年斑的臉上依舊一派從容,絲毫看不出剛剛的朝堂經曆了何等腥風血雨。

陳硯垂眸退到側邊,靜待眾官員經過。

徐鴻漸由人攙扶著從他身邊經過時,連一個眼神也未給他。

陳硯想,首輔氣度就是不同,完全是目中無人。

不過跟在他身後的一位大臣停在了陳硯身側:“你就是平興縣陳硯?”

其他徐門官員的目光也往陳硯身上飄,顯然早早就聽說過陳硯的大名。

陳硯微不可察地打量了這位大人一番,該是個三品官,不過陳硯並未見過。

“正是下官。”

那人上下打量了陳硯一番,笑容裡帶了一絲不屑:“見麵不如聞名。”

“大人見多識廣,竟能知曉下官之名,下官倍感惶恐,不知大人是哪位,身負何職?”

陳硯很是恭敬地拱手討教。

您是哪位,不認識。

那官員臉上的笑容淡了些,又道:“倒是如傳言那般巧言善辯。”

陳硯更恭敬了幾分:“不過是些不中用的急智,不值得大人如此誇讚。”

那官員臉上的笑更淡了些,一甩衣袖,抬腿就往前走。

與他一同的幾名官員倒是紛紛回頭看陳硯,唯獨徐鴻漸始終不緊不慢地向前走著,仿佛並未聽到身後的交鋒。

與意氣風發的徐門相比,焦誌行帶領的焦門便是憂慮重重。

焦誌行走起路來比往常急躁,必定是帶了火氣。

與徐門相比,焦門連一半人都不到。

再往後就是劉閣老領著的劉門眾人,這些人雖麵露不忿,倒是少了焦門的火氣。

劉守仁在看到陳硯後頓住,還和聲問道:“三元公在翰林院可好?”

劉守仁都停下了,劉門其他人自是也會停下,陳硯就從這群人中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那就是王申。

王申笑著對劉守仁道:“閣老多費心了,三元公博學多識,這修史定是難不倒他的。”

劉守仁笑道:“倒是忘了三元公乃是東陽平興縣人士,白輿在東陽任知府多年,想來是聽聞三元公才名的。”

白輿是王申的字,不過在東陽府他乃是一府之尊,自是沒人會如此稱呼他,到了京城陳硯方才知曉。

到了此時,陳硯就知自己不得不出聲了:“下官參加府試時,主考就是王大人。”

“竟有如此緣分,實在難得。”

劉守仁頗為感慨,他身後眾人也跟著附和。

瞧著一行人仿佛此時才恍然,陳硯實在佩服他們裝糊塗的本事。

若是放在前世,這群大人的演技必定吊打那些老戲骨。

他來京城時是十三歲,王申在東陽府任上九年,他府試不是在王申手裡考的還能是在誰麵前考的?

何況他還是坐王申的官船來的京城,總瞞不過這些人吧。

戲已經開鑼,陳硯自是要接著演下去:“下官此前受王大人多番照拂,入京後卻被雜事纏身,改日下官必登門拜謝。”

華夏共識,“改日”就是極體麵的謊言。

劉守仁並不多做糾纏,又笑著說了兩句,帶著眾人離去。

王申卻是落在最後,將陳硯帶到一旁,離內侍遠了些,方才問道:“你素來有急智,今日之事可有良策?”

王申回京述職後,三月被派了官職——國子監司業。

地方官員入中樞,品階降半級乃至一級都是正常的,如王申這般平級入中樞,已算得上是高升了。

能得如此要職,一來是王申在東陽府多年做出的政績,二來就是有他的同鄉劉守仁劉閣老這層關係。

在平興縣時,陳硯靠著周榮送回去的邸報,粗略劃分過派係,不過總有疏漏,比如王申與劉閣老的關係。

在翰林院待久了,終於把朝中盤根錯節的關係梳理了個七七八八。

不過那也都是表麵的,至於背地裡誰與誰交好,誰又是選座師而非同鄉,亦或者是背棄原來的至交投入敵營等複雜隱秘的關係網,陳硯就無能為力了。

陳硯拱手道:“座師發問,學生不敢不答,今日田方這一撞,次輔大人怕是要深陷其中了,並非急智可解此困局。”

聽他喊自己座師,王申就知陳硯說的是真心話。

若隻是禦史彈劾焦誌行,尚有緩和之機,如今卻是禦史田方大殿死諫,如此一來徹底坐實了焦誌行利用手中之權為販賣私鹽的族人遮風擋雨,謀取私利。

此行徑隻得是貪官奸臣,焦誌行作為清流領袖,靠的就是名聲、氣節,如今被田方一下撞沒了,這焦誌行今日起就算是身敗名裂了,往後還如何領導清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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