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麵上看躲到錦衣衛據點是很安全的,畢竟據點隱蔽,又是薛正的地盤,可薛正此前就說錦衣衛的據點被端了六個,會不會有第七個?會不會他們想去躲的據點早已被馮勇等人知曉?
據點的錦衣衛人數不能跟馮勇的人馬相比,到時候馮勇的人將據點一圍,把他和錦衣衛都弄死都沒人知道。
此前那些被弄死的官員不就輕易被埋葬了嗎?
他陳硯並不比那些官員多耐砍,所以不能將自己置於那等困境中。
能保住他的,隻有團建村的村民。
薛正皺眉:“南山村民雖有五六百人,實際的青壯隻兩三百人,無法與馮勇的上千人相抗衡,實在太冒險。”
何況馮勇的將士都是長期訓練,必不是普通百姓可比。
陳硯道:“你的二三十名下屬也擋不住馮勇的大軍。”
錦衣衛就算武功比普通士兵高,也無法對抗軍隊,此前被倭寇圍困時就已經證明了此事。
人多才勢眾。
薛正沉默片刻,道:“我這就將能調動的下屬都調往南山。”
這是要跟馮勇等人決一生死了。
可是陳硯覺得事情還有轉機,要是他能在馮勇等人之前趕回南山,或許此事還有轉圜。
從昨晚看了那走私的整個過程之後,陳硯就知此地的水遠比他想象的深,他現在無權無勢,想要和人拚命都不夠格。
隻有度過此次難關,蟄伏起來才有可能摸透此地的情況,再搜集證據。
想要在馮勇眼皮子底下逃走,既要快,又要隱蔽,馬車肯定是不能坐。
而且還有一個人需要一同帶走,那就是在給他守院子的陳知行。
馮勇的人肯定會去他的宅子走一趟,陳知行在那兒太危險,必須儘快離開。
薛正聽完陳硯的分析後,認為此法可行。
“會有人去救陳知行,大人躲藏在此地,待人都走後你儘快離開府城。”
陳硯聽出話語不對:“你不與我一道走?”
薛正將劍入鞘,目光沉著:“若不引開他們,大人極難前往南山。”
“你要去調虎離山?馮勇等人……”
陳硯話還未說完就被薛正打斷:“保護陳大人也是本官此次的任務,大人若再在此耽誤下去,隻怕你我都性命難保。”
薛正一改往日的冷峻,神情裡多了名為決心的東西。
對於某些人來說,道義與信仰比生死更重要。
這樣的人總是讓人欽佩。
此刻的薛正就是這樣讓人陳硯欽佩的人。
薛正要救他陳硯的命,為的是向陛下儘忠,他陳硯無法阻攔。
到了此刻,陳硯能做的唯有拱手行禮:“多謝。”
正在陳硯被這股豪情所感染時,耳邊響起薛正的聲音:“陳大人不必如此,薛某命硬,死不了。”
陳硯心一緊。
完了,還沒走就立一個大fg。
陳硯怕他再說什麼,趕忙打斷他:“多餘的話莫說,你我儘力就是。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你我就聽天由命吧。”
此時已到了關鍵時候,無論是薛正還是他都極危險,誰也無法料到會不會因為一個意外就身亡了。
有時候人總要搏一搏命。
薛正離開了,不久後陳硯就聽到許多人的呼喊聲,旋即就是漸漸遠去的馬蹄聲與腳步聲。
陳硯確認安全後,沿著各種小巷子往鬆奉北門而去。
許是馮勇等人的動靜太大,府城的百姓皆是門窗緊閉,那些士兵們強行推開門窗進屋搜索,一些普通百姓家中的門窗了都被踢壞,若往裡看,還能瞧見那裡麵的人正在收拾。
不過陳硯並無空閒在此時去體驗人生疾苦,他需要做的是拚儘全力逃出府城,不可浪費薛正拚命爭取來的機會。
如此窘境下,陳硯竟想到了明朝的王守仁也在寧王叛亂時一路逃跑,此時他竟然跟王聖人做著同樣的事。
王守仁能在一人獨自逃出後,手中無一兵一卒就讓寧王滯留南昌近半個月,之後更在鄱陽湖大勝寧王,並將其活抓。
陳硯自知自己無法與王守仁相提並論,他隻盼能如王守仁一樣逃出去。
一路有驚無險逃到城門口,陳硯麵臨了新的難題——守城兵卒。
昨晚這些兵卒就站在城門口看著走私的隊伍入城,必定是參與其中,要想從他們手中逃脫,那就不是容易的事。
憑著雙腳跑過整個府城,陳硯早已疲憊不堪。
他找了個離城牆極近的巷子,一屁股坐在地上邊休息邊想辦法。
如果薛正在此還可衝出去,如今隻剩他一人,總不能求那些兵卒高抬貴手放過他。
陳硯想來想去,隻有冒險一試。
闖過去有可能生,留在此地必死。
他從地上抓了塵土往臉上和身上都拍了拍,人就顯得極狼狽。
昨晚薛正帶他混入走私隊伍時,換了他們的衣服,此時正好派上用場。
陳硯拔出掛在腰間的大刀,握緊後從巷子裡出來後徑直朝著城門衝去:“海寇來襲,速找援軍!”
門口的一位年輕守城兵想要攔截,卻聽陳硯一聲怒喝:“延誤軍情者斬!”
旁邊一守城兵立刻將那年輕的守城兵拽了回來,怒道:“你不想活了?”
沒看到那人是拔刀往外衝嗎,擺明了就是誰敢阻攔就砍誰。
真被砍死了也是白死,如果海寇搶走的東西太多,上頭怪罪下來,搞不好還得他們背黑鍋。
此兵都已經氣喘如牛了都不敢停歇,可見情況之危急。
那年輕兵卒被如此提點,頓時冒了一腦門子的汗,趕忙貼著門框站,不過擋一點路。
其餘兵卒就算有想要阻攔的,也會被關係好的兵卒給攔住。
“半夜都聽到炮聲了,這會兒海寇還沒走,此次怕是凶險。”
守城兵們竊竊私語間,眼睜睜看著陳硯飛奔出城門,竟無一人懷疑阻攔。
陳硯的心仿佛要從嗓子眼裡跳出來,他大口大口呼吸,哪怕腿發軟也不敢有絲毫的停歇。
此刻他無比感激馮勇那些將士們在南門展開的是地毯式搜查,北門這邊還不知具體情況。
而薛正早早就將人引走,才給了他逃出來的機會。
他打的就是個時間差。
可逃出城也並非就脫離危險了,一旦有人從北門離開的消息傳到馮勇的耳中,他必定領著人騎馬來尋他。
要趁著馮勇找到他之前衝去南山,他就一刻也不能停。
跑,拚儘全力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