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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7章 準備後事(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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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一道淒厲的叫喊聲打破了寧靜的夜空。

發出這聲慘叫的不是彆人,正是原本已經睡熟的振英。

由於姑娘們越長越大,需要分房,老胡兩口住在正房,偏房住的是振英和貴琴,右側偏房住的是還未成家的振旗和振強,至於討了婆娘的,都搬了出去過自己的日子。

振英蜷縮在炕角,雙臂抱著膝蓋,腦袋埋了進去,全身止不住地顫抖著。

當老胡循著叫聲進屋點蠟燭,振英才敢‘哇’的一聲哭出來。

可沒等老胡問些什麼,他目光瞟到炕的另外一頭,瞳孔猛地一縮!

貴琴正匍匐在那裡,瞪著眼,齜著牙。

她現在的狀態,像極了受驚的動物。

“貴琴,大晚上不睡覺,瞎叫喚個啥!”老胡一手摟緊振英,一手抓向貴琴。

讓老胡萬萬沒想到的是,貴琴竟一口咬在老胡的手上,鮮血在一瞬間濺了出來,灑落一地。

這時候老胡婆娘和兩個兒子趕了過來,看見這一幕緊忙要將貴琴拉開,可一想兒子手勁兒大,怕把貴琴拽壞了,便讓兩個兒子拽住老胡,自己去拉扯貴琴。

這一拽不要緊,貴琴鬆開口後竟咬向母親的脖子。

看著貴琴那漸漸發紅的眼,可給老胡嚇壞了,顧不得寶貝姑娘,一巴掌將貴琴扇飛出去。

貴琴膽小,平日裡幾乎不起夜,若是實在憋不住的話會尿在外屋地的桶裡,然後趁著早上家裡人還沒起來的時候偷偷倒掉。

老胡也不知道貴琴這是怎麼了,平日裡溫柔的閨女,這會兒怎麼和瘋狗似的,見誰咬誰。

“爸,你看!”當老胡納悶之際,躲在他身後的振強忽然說了這麼一句,他的語氣有些顫抖,並伸手指了指被老胡扇昏過去的貴琴。

他指的是貴琴的肚子。

當所有人順著振強手指看去的時候

我滴乖乖!

貴琴的肚子竟鼓得老高,像裝了個皮球一樣,更可怖的是,肚皮上爬滿了墨綠色的黑線!

老胡婆娘趕忙手指沾吐沫,在上麵擦了擦,發現這些黑線擦不掉。

振英再念高中,壯著膽子湊近一看,怯聲說了一句,“不是埋汰東西,這是靜脈血管。”

靜脈血管?哪有血管會長成這樣?

這分明更像是蜘蛛網!

可沒有人懷疑振英的話。

屋子裡的人多了,振英的膽子也大了些,才將方才發生過的事兒一股腦說了出來。

在吹蠟燭前,一切都是正常的,與平時沒區彆。

睡前貴琴還和振英說了好多好多話,說了今天吃的肉香,螞蚱脆,哥哥帶她去水庫逮蛤蟆,讓白天上學的振英非常羨慕。

其實在振英的心底還有那麼一絲絲的嫉妒,貴琴沒出生前,由於家裡就一個女娃,父親母親有好吃的都會緊著她,就連下麵的兩個弟弟都沒這待遇,可自從貴琴出生後,家裡的好吃的都會分給貴琴一大半。

當然,振英還是有姐姐的樣子,畢竟兩個弟弟和一個妹妹幾乎都是她看大的。

再說了,每到晚上的時候,貴琴都會偷偷地把父母給的好吃的拿出來一些分給振英。

姐妹兩人說著說著就都睡著了。

可到了後半夜,振英被一陣啜泣聲吵醒了,她揉著惺忪睡眼看了看,發現貴琴跪在窗戶前,直勾勾地盯著天上的月亮看。

一開始振英還納悶,畢竟妹妹膽子小家裡人儘皆知,她大晚上不睡覺在看啥?

由於白天上課太累,晚上回來還要做一些農活,振英便沒搭理她,轉過去繼續睡覺。

可這一次不知道過了多久,振英又被吵醒了。

那窸窸窣窣的怪響,是聽了讓人頭皮發麻的聲音。

她沒轉身,隻是身後摸了摸,卻沒摸到貴琴,便想著轉過頭看看。

這一扭頭不要緊,振英似乎看到了她這輩子最嚇人的一幕!

隻見跪在床前的妹妹不知在什麼時候換了個姿勢,匍匐在炕上,直勾勾地盯著自己,眼睛也亮了起來,嘴裡發出好似卡痰一樣的‘咳咳’聲。

至於貴琴的嘴裡,好像在咀嚼著什麼東西。

這才有了最開始的慘叫聲,隻是這一叫,叫醒了家裡所有人。

趁著貴琴昏過去,老胡想要看看她吃的是什麼,可貴琴的嘴像是被上了鎖一樣,以老胡的力氣竟掰不開。

沒得辦法,隻能讓振旗和振強加入,爺仨一同用力。

可擺開貴琴嘴的那一瞬,一股散發著腥臭味的黃湯順著她的嘴角流了下來。

老胡顧不得反胃,湊上前嗅了嗅,“壞了!”

貴琴嘴裡的根本不是食物,而是用來糊牆的黃泥!

老胡緊皺眉頭,“這丫頭吃了多少黃泥啊,還不把肚子撐爆嘍!”

老胡是經曆過闖關東的人,這簡單的三個字,實則是血淋淋的曆史!

人所過之處草無根樹無皮,還有為了活命去寺廟吃觀音土而活活脹死的人,雖說他沒見過易子而食的人,但不難猜,這種事兒定會發生在某個不為人知的角落。

黃泥和那觀音土本質上沒什麼區彆。

老胡順著窗戶看了看外麵高懸的圓月,沉聲說道:“趕緊,去衛生所。”

衛生所在兩年前搬到了鎮上,可整個橫道村沒有汽車,沒得辦法,隻能趕牛車把貴琴送去醫院,好在村子距離醫院並不遠,也就五六裡地。

家裡的黃牛歲數大,老胡怕累壞了黃牛,便將鎖套套在了振旗和振強身上,這哥倆從小就淘氣,有使不完的力氣,用這哥倆拉車,老胡是一點都不覺得心疼。

再說了,年紀輕輕的大小夥子,跑個五六裡地也累不著。

就當老胡和兩個兒子拉著牛車剛出家門的時候,家裡的一大一小兩隻狗狂叫不停,甚至後來的聲音也發生了變化,讓人聽著覺得瘮得慌。

老胡婆娘和振英走在車後麵,臨走時還不忘踹了那將死的老狗一腳。

去往鎮上需經過一片苞米地,可不知道今夜這是咋了,圓月和星星都很亮,隻不過撒下的亮光卻是那種不常見的慘白色。

五六裡地的距離,他們好像走不完一樣,兩個大小夥子再加上老胡,全都累得渾身是汗。

走在最後的振英也是緊拉住母親的手,雙眼緊盯著前麵不遠的牛車,不敢四下亂看。

今夜沒有鳥叫蟲鳴,沒有陣陣微風,隻有出奇的安靜。

又不知走了多久,他們才看見遠處亮著的燈。

那裡便屬於鎮子範圍。

老胡仿佛看見了希望,原本脫力的振旗和振強也覺得體內重新充滿了力量,拉著牛車的速度也加快了幾分。

又過半個小時,牛車進入醫院大門。

老胡抱著貴琴緊忙跑向急診,他婆娘拉著振英跟在後麵,至於振旗和振強,哥倆渾身的力氣像是被抽空了一樣,隻得躺在牛車上大口大口地喘息著。

可貴琴剛被放到急診室的床上時,隻見她‘哇’地吐了一大口,把一灘黑黃色的粘稠液體吐在地上。

惡心的腥臭味很快充滿了整個急診室,連一旁帶著口罩的大夫也不由得皺了皺眉。

老胡也覺得惡心,不過他強忍著,用腳踩了踩貴琴吐出來的東西。

——呲啦

摩擦地磚的聲音輕輕響起。

老胡心頭一沉,明白貴琴吐出來的東西裡麵有大量的黃泥沙,至於那些半透明的塊塊是什麼東西,老胡一時還猜不出來。

護士用鑷子夾起一塊,再用力按了按,說話的聲音有些沙啞,“好像是蠟燭”

大夫聞言一愣,扭頭看向老胡。

蠟燭這東西,人能吃麼?

可現在不是討論這些東西的時候,大夫吩咐護士,準備給貴琴洗胃。

經過一晚上的忙碌,才算將貴琴肚子裡的東西全部衝洗出來,足足裝滿三大盆。

不單單是老胡夫婦,就連大夫和護士也蒙了,不過十一二歲的孩子,肚子裡怎麼會裝這麼多東西!

再說了,黃泥沙和蠟燭有什麼滋味?這小丫頭又是怎麼咽下去的?

至於最後衝洗出來的幽綠色液體是什麼東西,還要先化驗一下才知道。

貴琴被安排住院,老胡婆娘則是帶著振英和兩個兒子先回家,畢竟家裡還有牲口要喂,離不開人。

村民住院需要開一張地方的介紹信,好在老胡和醫院的副院長有過一麵之緣,介紹信後補就可以。

貴琴的小臉蠟黃,一句話都不說,眼睛瞪得大大的,直勾勾地盯著天花板。

看著被折騰成這樣的閨女,老胡彆提多心疼。

直到第二天夜裡,貴琴嚷嚷要吃飯。

老胡一聽閨女要吃飯,頓時喜上眉梢。

生病的人隻要張嘴吃飯,就說明病就快好了。

趁著醫院食堂還沒關門,老胡緊忙去打了一盒飯菜,大夫說貴琴是胃病不能吃過硬和過油的食物,那樣對胃的恢複不好,所以老胡隻打了一些青菜和稀粥。

端著飯盒的老胡在一樓門口遇見了來探望的婆娘和振英,就一同返回病房。

可貴琴的吃相,給他們嚇了一跳。

小臉蠟黃的貴琴好像餓狼一樣,一盤子菜幾口就吞下肚子,連咀嚼的過程都省略了,至於那碗稀粥,貴琴更是一口氣兒喝得個乾乾淨淨。

可貴琴還嚷嚷著餓,還要吃。

見閨女飯量這麼好,老胡自然沒多想,便又去食堂打了一份。

可這一次,貴琴吃得比第一次還要凶,並且還嚷嚷餓,可她的肚子已撐得圓鼓鼓的。

這下老胡意識到事情有些不對勁,緊忙去招呼大夫。

大夫剛一隻腳邁進病房,貴琴卻猛地站了起來,直勾勾盯著大夫。

可下一秒,隻見貴琴一大口鮮血噴了出來,噴了大夫一身!

潔白的大褂沾滿了猩紅的血點,就連大夫的眼睛和口罩上也被噴的都是,饒是見多疑難雜症的大夫,也在這一刻愣在原地,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

貴琴的這一口血,足足噴了一分鐘才停下。

“咯咯!”

就在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貴琴嘴裡發出一聲怪笑,可緊接著兩眼一閉,朝後倒去。

老胡緊忙跑過去扶住貴琴,才算沒讓她摔在地上,這要是後腦磕在地上,可就壞了。

大夫也回過神來,趕忙上前觀察貴琴的情況,可聽診器放在貴琴胸口的那一瞬,大夫的眉頭緊扭在一起,擰成一個明顯的‘川’字。

貴琴的心跳,幾乎聽不見了!

大夫趕忙扒開貴琴的眼睛,發現她瞳孔竟有擴散的跡象,就連脈搏也微弱到幾乎感知不到的程度。

種種跡象表明,貴琴的生命體征在急速下降。

沒得辦法,老胡抱著貴琴再一次衝進急診。

由於醫院的很多大夫還沒下班,便一同會診。

可讓大夫們無從下手的是,貴琴似乎並沒有受傷,皮膚呈現的蠟黃是營養不良,內臟也沒有出血的跡象,可她的生命體征就這麼離奇地迅速消退著。

又過了一會兒,大夫隻能無奈地搖了搖頭,下了病危通知書。

老胡婆娘和振英早已泣不成聲,這好端端的人,怎麼說不行就不行了。

老胡緊咬後槽牙,說話的聲音相當壓抑,“彆他娘的哭了,帶貴琴回家。”

急診室裡的所有人以為聽錯了。

“咱家閨女,要死也得死家裡。”

說完,他不顧大夫阻攔,將貴琴搶了過來,抱在懷裡往家走。

他們從醫院出來的時候已是半夜,除了零星幾盞亮著的路燈外,再瞧不見任何光亮。

如果說他們來醫院那晚的夜特彆亮,那麼今夜就是特彆的黑,黑到什麼都看不見。

就連手電筒也隻能照亮前方幾米。

這一夜的路不像前兩天走得那麼久,也就個把小時,他們帶著奄奄一息的貴琴邁進了家門。

老胡蹲在房門口抽著旱煙,聽著屋裡儘量壓製的啜泣聲,心裡不是滋味兒。

這好端端的人,咋說不行就不行了

可就在這時,老胡竟看見大門外突然出現兩個閃爍的黃球。

老胡打開手電朝著那裡晃了晃,發現門外竟站著一隻黃皮子。

這黃皮子與尋常的不同,它渾身的毛根根直豎,體格也比尋常的黃皮子大了一圈。

最關鍵的是,這隻幾乎和狗差不多大的黃皮子,是後腿直立站在那裡,而它所看的地方,是老胡身後的屋子

老胡一激靈,雞皮疙瘩瞬間爬滿全身!

他忽然想起在十二年前貴琴的百歲宴上,吳三跪說的那一番瘋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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