豎棺有很多種說法。
橫棺變豎棺,說明亡靈怨氣未散,執念過深,凝聚為氣,禍害家族三代。
“怎、怎麼變成了豎棺?!”
“你們幾個怎麼辦事的,還不快點把棺材放倒!”
啟動下葬車的男人一臉驚惶,連忙打開車門下來,膝蓋一軟差點跪倒在地上。
“我明明橫棺吊下去的,怎麼變成了豎棺?!”
謝庭英和白晚棠匆匆趕到,看到眼前的一幕,臉色變得煞白。
“瀚海大師呢?快叫大師過來!”
幾人連忙向下催促。
一個身披黃色道袍,手握念珠的中年男人緩緩走了過來。
“大師!大師你快過來看看!我兒子的棺材突然從橫棺變成了豎棺,是不是有問題啊?!”
白晚棠急得額頭上直冒冷汗。
芸司遙遠遠的看著,發現她的狀態很不對勁,手一直在發抖,眼神瞥了一眼棺材又很快縮了回來,似乎在懼怕些什麼。
大師讓人搬來了供桌,嘴裡念著聽不懂的經文,手指插進香灰中,迅速撚起,包進符紙然後扔進了土坑。
符紙觸底,猛烈燃燒起來。
瀚海大師輕歎口氣,道:“怨氣未散,執念未了,大凶啊。”
“什麼?”
“大凶?怎麼會是大凶?”
謝庭英也急了,“那怎麼辦?!大師,你可還有什麼好法子,錢不是問題,多少我們也給得起……”
瀚海大師思考了片刻,道:“死者的直係親屬呢?每人拿上三根香一個個來祭拜,姿態要虔誠,不能心生雜念。”
謝庭英便叫來了自己女兒,三人依次祭拜過去,棺卻還是豎著的。
瀚海大師道:“可還有其他親眷?”
白晚棠道:“我們家裡人都在這裡了,沒有——”
“有的有的!”
謝婉枝道:“嫂嫂不還沒祭拜嗎?”
眾人將視線移過去,芸司遙手裡搬著黑白遺像,照片上的亡夫露著笑,有些瘮人。
白晚棠將三根香塞進她手裡,“來,司遙,衍之未儘的執念可能就是你了,快來試試。”
芸司遙放下遺像,學著他們的樣子,給棺材敬了三炷香。
香剛插進爐子裡,金絲楠木的棺材就開始緩慢放倒。
白晚棠瞪大了眼睛,“有用!果然有用!”
“棺材橫放了!”
芸司遙站在她身邊,卻聞到了一股奇怪的血腥味,混著泥土的腥味,有些刺鼻。
瀚海大師握著簽筒,道:“出殯豎棺,乃是災禍,各位來抽上一簽,由我給諸位解簽。”
白晚棠似乎很信任他,第一個上前抽了一簽,看清上麵的字,臉色變得鐵青。
“小凶。”
其他人也陸續上前抽簽,“小凶”“小凶”,清一色的全是“凶”!
瀚海大師臉色未變,將簽筒遞到芸司遙麵前,“施主,您也抽一簽吧。”
芸司遙倒是無所謂,她抱著簽筒,晃了晃,然後隨意的一抽。
“大凶”
周圍的人紛紛後退了幾步,遠離了她。
瀚海大師將大凶簽子塞回去,道:“再試一次。”
芸司遙重新抽了一遍。
“大凶”。
謝家人清一色的小凶沒有讓他變過臉色,芸司遙手裡的這支簽子,卻讓他臉色極為難看。
瀚海大師:“再來。”
芸司遙又抽了一遍。
“大凶”
接連三次抽簽“大凶”,這根本不是概率可以操控的了。
瀚海大師麵色微僵,似是有些驚懼。
芸司遙挑眉,“大師,這簽可有何寓意?”
瀚海大師道:“施主,你周身陰氣縈繞,印堂發黑,乃是邪祟纏身,陰邪入體,時日一長終將釀成災禍啊!”
芸司遙當然知道自己邪祟纏身。
瀚海大師道:“此邪物與你緣分匪淺,糾結百世,怨念深重,非尋常手段可以驅除,但我還有一法——”
他猛地抓住芸司遙的手腕,將銅錢劍塞到了她手中,“隻要將此物插至惡鬼心口,輔以五星鎮彩咒,便可驅趕消滅他,不過,邪物若是察覺殺機,導致失敗……”
芸司遙會被惱羞成怒的惡鬼殺死,拖入陰間,不得善終。
瀚海大師道:“您很可能因此喪命。”
“砰!”
棺材內部傳來一陣撞擊聲,正用鐵鍬填土的鎮民腿一軟,坐倒在地上。
“裡麵!裡麵好像有東西!”
“砰!”
棺材裡不斷的傳來撞擊聲,一下比一下重,一下比一下急!
瀚海大師道:“不用管,繼續填!”
鎮民臉色慘白,勉強站起來繼續填土。
“衍之啊……你就安心的去吧……”
“人死不能複生,有什麼執念你也不能嚇叔叔伯伯們啊……”
“砰!”
棺材內的撞擊聲更重!金色楠木棺蓋被砸出裂紋!
“砰!”
土坑邊圍了一圈的人,謝庭英道:“快!把土填上!”
眾人七手八腳很快用黃土蓋住了棺材,填平土坑,最終放下鐵鍬的時候,兩條胳膊都在不由自主的發顫。
被放置在地上的黑白遺像流下紅色的血淚,他睜著漆黑分明又溫柔的眼睛,看著自己的妻子。
瀚海大師道:“人鬼殊途,他會害死你的!這是擺脫他的唯一辦法!”
他強硬的將銅錢劍塞到了芸司遙手中,在她觸碰到冰冷鐵器的刹那,陰寒的冷氣消散一空。
謝家人拿了個銅盆過來,一遝遝的紙錢往裡燒,灰燼在空中盤旋,飄到了芸司遙的腳邊。
順著灰燼來的方向,她看到了一道慘白的鬼影,身型頎長,眉眼溫柔。
他衝她招招手。
“過來。”
那聲音是直接在腦海中響起的!
謝衍之胸口缺了一大塊,濃稠的黑血緩慢往下滴著,他微笑著,薄唇微動。
“過來……”
眾目睽睽之下,瀚海大師死死的拽著她,“邪祟善會偽裝,執念越深便越想要人去死,施主,你可不要被它給欺騙了!”
芸司遙看著他,又看了看謝家人的反應。
他們滿臉驚惶,卻並未開口阻止。
他們也想要她“殺”了謝衍之?
芸司遙握住了銅錢劍,佯作悲傷,“可那是我丈夫……”
“他已經成鬼了!”瀚海大師道:“鬼與生前性格截然不同,你隻有殺了他,才能徹底擺脫他!”
樹林裡的鬼影嘴角下墜,哭喪著臉,陰森又扭曲。
它緩緩抬手,捂住自己被掏空的胸膛。
瀚海大師被請到謝家小住。
白晚棠難得高興,吩咐廚房做了一桌子好菜,“大師,您可得多吃些,今天出殯的事麻煩了。”
瀚海大師不忌葷腥,吃得滿嘴流油,扶著胡子笑起來,“哪裡哪裡,小事一樁,為民除害是我該做的。”
謝庭英將厚厚的牛皮包裹遞過去,道:“一點小小的心意,您收下吧……”
“這怎麼能行,”瀚海大師推辭了片刻,抵不住人硬塞到懷裡,最終還是收下,“您真是太客氣了。”
幾人互相客套著。
芸司遙吃完飯,起身準備回房間,路過白晚棠時,又聞到了那股潮濕血腥氣味。
之前她還以為是墓地陰氣重,回了謝宅後,白晚棠身上的氣味不降反升。
芸司遙皺了皺眉,看到她腳邊放著個被黑布緊緊包住的東西,長約三十厘米,從頭到腳都包住了。
氣味似乎,正是從這上麵傳出來的……
謝婉枝突然出聲,“嫂嫂,你在看什麼?”
芸司遙移開視線,並未躲閃,直白道:“我看到伯母下山路上一直帶著這個東西,還用黑布裹著,有些好奇,這是什麼?”
白晚棠下意識的用腳擋了擋黑布,“哦這個啊,沒什麼!我房間裡的花瓶壞了,這是新買的一個。”
芸司遙:“……原來是這樣。”
她很快便轉過頭,看起來並未在意。
謝婉枝看著她走出去,臉上陰晴不定,“……”
芸司遙回了房,還沒進去,一股陰氣撲麵而來。
她拉開房門,果不其然看到麵前站著的人影,“你怎麼來了?”
他歪著頭,殷紅如血的唇勾起。
“老婆……”
慘白瘦削的手伸出,卻像受到了某種阻礙,和她皮膚相隔十厘米,停住。
謝衍之偽裝的人臉變得扭曲,怨毒陰氣直衝天際,冷聲陳述道:
“你不要我了。”
芸司遙身上帶了那把銅錢劍。
……用來殺它的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