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敘白道:“真的沒有向導嗎?”
封德海道:“沒有。”
“加錢都不肯陪我們進山?”
封德海帶好裝備,“普洛卡倒是願意陪我們去外圍,不過我們這次要深入一段距離,他不願意去。”
芸司遙背了一個小包,四人裡數她的行李最少,她悶悶咳嗽,白皙的臉透著紅。
林敘白擔憂道:“師妹,你身體還行嗎?”
“沒事,”芸司遙道:“我帶藥了。”
進山肯定不止這一次,封德海規劃好了路線,他們準備分多次深入。
今天是第一天,不會走很遠,危險也相對沒那麼高。
幾人出了吊腳樓,一陣清脆的鈴鐺聲響起,銀飾相互碰撞,隨風擺動。
芸司遙抬頭看去,眼皮一跳。
穿著靛青色苗族服飾的少年靠在柱子上,低斂眉目,溫煦的光灑在他玉白的臉上,顯得莊重而聖潔。
“白銀嶸?”
少年睫毛顫了顫,銀蛇迅速鑽進他袖中消失不見。
芸司遙有些意外,“你怎麼在這?”
許知遠拉了一下她,小聲道:“小師妹,你還認識苗人?”
“師傅說了身上有蛇蟲的一般都是生苗,他們——”
白銀嶸的視線落在他抓住芸司遙胳膊的手上,歪了歪頭,露出清淺的笑。
“你們不是缺向導嗎?”
芸司遙點頭,“缺,你願意帶我們上山?”
許知遠震驚,壓低了聲音,“他還會說漢話?”
白銀嶸掃了他一眼,道:“會。”
許知遠有些訕訕。
封德海道:“看你的裝束,不是熟苗吧?”
白銀嶸不答反問,“……你們進山的目的是什麼?”
封德海知道有些生苗對漢人並無好感,便耐心道:“我們是民俗研究院的,這次一起來棲禾寨是為了記錄少數民族的民俗風情和文化,就當是旅旅遊,拍拍照了。”
白銀嶸垂下眼,殷紅的唇微動,“進山會有風險,你們可能會遇到很多毒蟲蛇蟻。”
封德海道:“沒關係,我們準備了很多驅蟲藥,你隻要帶我們進去,再原路返回就行。”
白銀嶸似乎笑了一聲,應道:“既然你們都有應對措施了,那就出發吧。”
芸司遙問他,“你不用帶東西?”
“不用,”白銀嶸道:“我住在山裡。”
“山裡不是不能住人?”
白銀嶸笑而不語。
一行五人進了銀嵐山,白銀嶸走在最前麵。
危機四伏的銀嵐山對他來說根本不足為懼,他帶人走了一處偏僻小道,一路上都沒遇到什麼毒蟲蛇蟻。
芸司遙跟在後麵,走得雙腿發軟。
白銀嶸滿身的銀飾加起來起碼也有個五六斤重,走起山路來卻連氣都不喘一下。
芸司遙後背汗濕,實在受不住了,便道:“停……先停一下……”
她腳踩在突出的石塊上,重心不穩,身體搖晃兩下,徑直往前栽倒——!
“叮鈴鈴”
白銀嶸轉過身,胳膊伸出,將人接了個滿懷。
“抱歉。”芸司遙眼前還是黑的,她下意識握住了他的手腕,冷得一個激靈。“太累了,我沒站穩。”
身後的三人也累得夠嗆,他們負重幾十斤,此時大汗淋漓,跟剛洗了澡似的,一個個強撐著,不好意思讓人停下。
封德海擦了把額頭上的汗,道:“先休息一下吧。”
芸司遙聞到一股淡淡的冷香,從白銀嶸身上散發出來,神秘而危險。
她下意識想抽回手,一條冰冷的長條卻纏上了她的手腕,將她和白銀嶸捆綁在一起。
又是那條銀蛇!
芸司遙胳膊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白銀嶸垂眸看了一眼,低聲道:
“阿銀。”
銀蛇弓起身子,在主人越來越冷的視線中依依不舍地蹭了蹭芸司遙的手腕,爬回了他的袖中。
白銀嶸:“它感受到了生人的氣味才會出來。”
芸司遙胳膊還是毛毛的,她摸了摸手腕,腦海中卻一直在想剛才的蛇。
銀蛇在苗寨中也很少見。
白銀嶸身上有很多毒蟲,應該是生苗,可他卻會說漢語,說的比熟苗還要標準。
芸司遙和他拉開了一點距離,悶咳幾聲,“我沒事。”
白銀嶸看了看她,問:“你身體不好?”
進山大概兩個多小時了,芸司遙負重是最少的,臉色卻是最難看的。
芸司遙:“嗯,老毛病了。”
封德海搭了個簡易的營帳,招呼他們過來。
芸司遙走過去,坐在角落邊上拿出相機翻著上午拍的照片,前幾十張都是苗寨特色美食和建築,後幾張則是祭司祈福。
她仔細翻看一張張照片,忽然在其中一張上停住。
祭司衣袍翻飛,長而卷的頭發揚起,左手腕上一道銀色光點輕輕閃動。
是銀鐲?
芸司遙將相機湊近了些,去看那銀色光點,指尖無意識地抓緊相機。
好像不是鐲子……
她來來回回翻看那幾張照片,在一張祈福點額的照片裡終於看清了祭司手腕。
那不是銀鐲子……而是一條銀蛇!
周遭的喧囂突然抽離,隻剩血液在太陽穴突突跳動。
芸司遙大腦飛速運轉,連呼吸都變得凝滯。
銀蛇稀有,但不代表沒有。
白銀嶸身上的疑點太多了,由不得她多想。
這兩條會是同一條嗎?
芸司遙正打算繼續看,頭頂卻傳來一道男聲,冷冽的金屬質感,每個字都像被精準切割過,字字清晰。
“……你在看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