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濕的呼吸掃過皮膚,帶來一陣酥麻癢意。
芸司遙身體慢慢僵硬,想要推開他的手僵在半空,最終隻揪住他衣擺的精美刺繡,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窗外響起熱鬨的歌舞聲。
「阿妹喲,這蘆笙聲響徹山崗,」
「就像阿哥對你的情絲悠長。」
「看那溪邊的魚兒成對遊蕩,」
山風掀起鬢邊碎發,芸司遙眼睫輕顫,再抬起時,眼底隻剩深潭般的沉靜。
“好了。”
——「你怎忍心留下阿哥獨自神傷。」
白銀嶸鬆開她,瞳孔裡翻湧的熾熱驟然熄滅。
他扯了扯唇角,“今天是我的生日……”
芸司遙:“樓下還有好多人在等著你,不是還要主持祝福儀式?少了你這個壽星可不行。”
白銀嶸看著她:“你可以,和我一起。”
芸司遙在心底歎了口氣,她笑著拒絕,“我就不去了,我不喜歡太多人盯著我看,而且你們說什麼我也聽不懂,會不自在。”
白銀嶸盯著她,忽然開口,“還記得上次在銀嵐山,我背你,你欠我的那一次麼?”
芸司遙記得。
她被蛇咬了,劇烈運動會導致毒素蔓延,白銀嶸就背著她走到了生寨,說這次是她欠他,以後要還。
芸司遙不動聲色的問他,“你要把那次機會用在這裡?”
就隻要她陪他去見寨子裡的其他人?
白銀嶸:“可以嗎?”
芸司遙緘默不語。
偏偏是今天。
她還想趁著白銀嶸走不開,寨子裡的人都來給他慶生的時候趁亂下山。
如果陪白銀嶸參加什麼慶宴,眾目睽睽之下她很難離開。
芸司遙道:“以後還會有很多機會陪你,但你背我的人情可隻有這一次,用了就沒了,不會覺得太可惜了嗎。”
白銀嶸沒說話。
芸司遙:“你還要我陪你嗎?”
白銀嶸定定地看著她,正巧這時有人在樓下喊了,「巴代雄!」
“有人在喊你,”芸司遙推了推他,道:“快去吧。”
白銀嶸靜靜看了她很久,看她並沒有要陪他一起下去的意思,才緩緩轉過身,下樓。
梁圖索等在樓下,恭敬道:「就差您了,咱們還要去祠堂向山神禱告,祝福您和愛人平安健康,幸福長壽,不能耽擱時間……」
他視線往白銀嶸身後看了看,沒見到人,微愣,「她呢?」
……
芸司遙回了二樓,推開房間,從床上翻到了自己簡單整理的行囊。
她帶的東西並不多,手機,打火機,幾百塊現金,還有一點乾糧和水,其他的一概不拿。
芸司遙掐算著時間,打開窗戶。
白銀嶸站在人群中,眉眼清冷,正聽著周圍人說話,時不時點兩下頭。
年紀輕輕,卻是一副成熟老練的做派。
芸司遙看著他們朝祠堂的方向走,知道差不多了,便拿著行囊悄悄從後門出去。
樓下很熱鬨,人也很多,芸司遙穿著苗服,混跡在其中,快速朝著寨門的方向前進。
山風裹著草木腥氣撲麵而來。
芸司遙腳踩在潮濕的青石板,頭上身上的銀飾叮叮作響。
她邊走邊拆,最後一股腦兒的扔在角落。
寨門口果然沒人守著。
芸司遙定了定神,調出銀嵐山的地圖路線,快速朝著山林深處跑去。
白銀嶸祭祀的時間不知道要多久。
她得趕在白銀嶸回吊腳樓的時候,跑得遠一點,遠到他即便反應過來,也沒辦法再趕上她。
月光透過茂密的枝葉在地上投下斑駁光影。
芸司遙踩著忽明忽暗的光斑奔跑,發梢甩出細碎的汗珠。
“呼……”
這副身體還是太差了,就算吃了金蠶蠱,身體的虛弱也不是一天兩天就能調養好的。
酸痛從腳踝一路蔓延到膝蓋,耳旁隻聽得見呼嘯的風聲和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山林裡蟲子很多,芸司遙卻並不害怕。
她來的路上拿了一顆蛇丹果,蛇蟲近不了身。
這一路上她也確實沒被蟲子咬過。
“……還要多久?”
【按照您的速度,預計還需要三小時十五分鐘。】
芸司遙半走半跑了一個小時,被汗浸透的薄衫緊貼後背,涼意順著脊梁骨往上爬。
她扶著膝蓋咳嗽,擦了把額頭上的汗。
速度太慢了。
長久不運動,一下子跑這麼遠身體負荷不了。
芸司遙取了水壺喝水,正打算繼續往前跑,身後卻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
她擰上水壺蓋子,轉身的瞬間,看到一棟廢棄的吊腳樓靜靜佇立。
那是……
芸司遙微愣,沒想到走到這裡來了。
當初她中蛇毒,白銀嶸就是在這棟廢棄吊腳樓裡幫她吸毒血,這是他阿爸留下的房子。
此時,吊腳樓的門口,幾道影子動作笨拙徘徊走動,嘴裡含糊不清的咕噥。
“走……”
“走……”
月光灑在他們臉頰,將三人的麵目照得一清二楚。
芸司遙胸腔裡的心跳聲好像突然消失了。
那三人穿著熟悉的運動裝,背著重重的背包,臉頰沾了點灰土,眼神呆滯,嘴裡止不住的念著“走”。
是封德海他們!
芸司遙盯著不遠處若隱若現的身影,連呼吸都凝成了冰碴。
怎麼是他們?他們為什麼還在山上?!
他們不是早就已經下了山——
芸司遙瞬間意識到了什麼。
不,
或許白銀嶸從一開始就沒把他們放走!
芸司遙胳膊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她想起夢境裡那道邪性陰森,滿含惡意的聲音。
逃不出去……
誰也逃不出去。
來不及細想,芸司遙彎腰撿起地上的行囊,一點都不耽擱,朝著山下跑去!
粗糲的山風灌進喉嚨,灼得胸腔生疼。
她不敢停下來,汗珠順著下頜滾落,每一次落腳都像是踩在棉花上。
銀飾碰撞的“叮鈴鈴”響起,在荒無人煙的山卻如一道催命符。
芸司遙聽到了越來越近的腳步聲,似乎不止一人!
她腳步慢慢停下。
不遠處的月桂樹後,一道人影正被月光勾勒出輪廓——
靛藍色的織錦長衫,渾身銀飾泛著冷光。
白銀嶸站在她麵前,月光落在他棱角分明的臉上,像鍍了層霜。
他麵無表情的看著芸司遙,眸光是從未有過的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