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軍就在不遠處,隻要再跑一柱香的工夫就能追上,可白馬的速度明顯慢了下來,慢吞吞的,馬蹄踩在雪裡綿軟無力,
她狠夾馬腹,白馬嘶鳴了一聲,突然前腿一彎,跪了下去,
阿巧被甩下馬背,後腦著地,“大”字形躺地上,就看天上星星分裂又合並了好幾次,視線才恢複過來,
一恢複就爬起,甩掉頭上雪團,手剛碰到韁繩,就聽白馬開始不安地打著響鼻,原地跺著蹄子,將雪地踩出一個個坑印,
阿巧頭皮瞬間發麻!
果然,遠處傳來狼嚎,
三長三短,是雪狼集結覓食的訊號,
她飛快地解開包袱,用擀麵杖和破布做了個小火把,火折子點燃破布,一下就將狼的剪影投在小雪丘上,
一手火把,反手持刀,壓低了身子準備迎接襲擊,
一切都出自本能,像是刻在骨子裡的記憶,
白影驟然撲來!阿巧揮刀直刺狼眼!
乾淨利落的一擊!
這些畜生是結伴而來的,阿巧咬牙宰了三隻,卻被更多的包圍,
遠處大軍緩緩地移動著,無人在意到雪丘後的這場圍獵,
剛宰了第四隻,突然被一股力道從身側撲倒!她伸手格擋,小臂一陣劇痛,紅眼畜生猙獰著和她對視,
森森白牙陷進她肉裡,疼到眼前一黑。
她反手刺狼眼,可這是隻頭狼,狡詐得很,巧妙地躲開了這一擊,
手臂血流如注,狼嚎響徹在耳邊,意識開始恍惚,
似有人策馬向她跑來,
雪夜忽靜,明月懸,
一道長箭破空,貫穿雪狼頭顱!
頭狼倒下,又熱又沉的壓在她身上,狼群四散逃去,
就聽遠遠的一聲,“阿巧!”
是裴將軍的聲音。
死裡逃生,阿巧潸然落下淚來,
“阿巧!阿巧不能睡不能睡!”男人聲音在抖,抱著她的手也在抖,
她想爬起來告訴將軍她沒事,可那畜生將她小臂咬了個對穿,失血太多,意識終於還是支撐不住,頭歪進那人懷裡,暈死了過去。
中軍大帳,
帳外大雪漫天,北風淒厲地嚎著,帳內,三盆炭火同時燒得正旺,
阿巧沉睡在榻上,蓋著厚實的羊絨毯,
她臉色蒼白,好在呼吸還算平穩,高熱也退去了,
帳門被推開,漏進大片的天光,
副將打扮的女子將熱羹放在銅案上,送完羹她該馬上離開,卻在轉身後停下,捏了捏拳頭,又轉了回來,對著案前看輿圖的將軍開口道,
“您不該將她留身邊,被主君發現定要治您的罪。”
男人抬眼,嗓音低沉,不怒自威,
“杜蘭,謹言慎行。”
杜蘭對將軍的命令向來都是言聽計從的,可此時心裡的酸勁卻猛猛往外冒,她心一橫,咬牙道,“她就是個叛徒!您明明是知道的,為何還要——”
“杜蘭!”裴昭低聲嗬止,“出去。”
榻上的少女嗚咽了一聲,像隻被困住的小獸,蜷縮成一團,不住地發著抖,
就怕是再燒起來了,
裴昭立馬丟下輿圖,伸出的手還沒觸碰到她額頭,就看長睫忽閃了幾下,睜開了眼,
剛睜開,還在迷茫中,見到將軍就轉眼笑了,杏眼彎彎,眸光瑩瑩,漾進人心裡。
杜蘭心裡罵,狐狸精勾人有一套。剛罵完就聽將軍吩咐,“派人傳熱水進來。”
傳熱水,便是要沐浴了,杜蘭捏著拳頭離開。
阿巧在夢裡剛被雪狼啃完一條腿,正在絕望時突然醒了,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個擔憂的裴將軍,
她摸了摸額頭,不燒了,肉羹的香味一個勁地往鼻子裡鑽,於是捉住將軍手,寫到,“奴餓了。”
共處一室整整五日,他們同床共枕,將軍都不曾對她做過任何逾矩之事,
將軍是個君子,而且是個芝蘭玉樹,溫文爾雅的君子,她很難不心生愛慕,
男人掌心寬大,帶著薄繭,而她的手心也有薄繭,
她笑了下,翻手覆了上去,
手指穿過那人指縫,大手想抽回,她不讓,反而握住,變成十指相扣的樣子,抬眼追著那人目光,
五天了,這是他們貼得最緊的一次。
將軍笑道,“抓著我,我怎麼給你準備肉羹。”
阿巧放開,將軍起身準備碗勺,
她在醒來後又問過將軍關於孩子的事,
而將軍也不曾改口,表示,沒成婚,沒孩子,沒關係,
是的,是告訴她,他們之間沒有任何關係,
於是她掏出香囊,將軍明顯一愣,便說,“撿的。”
她掏出木牌,在將軍麵前晃了好幾下,用力點了點“裴昭”二字。
將軍蹙眉,半天沒說話,
她把木牌伸將軍鼻子底下,
將軍說,“你不必知道。”
阿巧差點背過氣去,
她不明白將軍為何否認他們的關係,明明是孩子生父,確不承認孩子的存在,不承認,就意味著不會告訴她孩子的下落,
好在將軍還是喜歡她的,那她便能以此為突破,慢慢解開他心結,讓他告知真相。
將軍喜歡她,她也是有點喜歡將軍的,特彆是知道自己和將軍有個孩子之後,
她無比慶幸自己回來了,從雪狼口中活了下來,來到將軍身邊,若將軍不嫌棄,她願意侍奉將軍左右,當個婢子,姬妾,什麼都好,
這亂世,活著就實屬不易,她彆無他願,隻求餘生能在將軍身邊安身立命,為他生兒育女,足矣。
將軍去盛羹了,
那個滿是秘密的小包袱就放在榻尾的櫃子上。
阿巧披上外袍,挽起長發,端坐在將軍麵前,將軍把滿滿的肉羹放她麵前,
浴桶送進來了,一桶桶的熱水也送進來了,倒進桶裡,水霧彌散,熱氣蒸騰,
看得阿巧心砰砰跳,
她捉住將軍的手,落筆故意輕佻,
“將軍可願和奴一同——”
沐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