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二字擲地有聲,在金色光罩內回蕩。方宇軒瞳孔驟縮:"哦?為何不敢?"
薑雲沒有回答。十六年莽山生涯教會他的第一課就是——對凶獸求饒隻會死得更快。他用力咽下喉間腥甜,一字一頓道:"因為門規!"
"哈哈哈!"方宇軒突然爆發出震天狂笑,笑聲中滿是譏諷,"門規?這就是你最後的倚仗?可笑至極!"
笑聲戛然而止。方宇軒眼中殺意凜然:"我告訴你——所謂規矩,不過是給弱者準備的枷鎖!"他猛地提高聲音,聲浪席卷整個廣場:"那些長老呢?峰主們呢?怎麼沒人來救你?因為我夠強!"
他指尖青光閃爍,直指薑雲咽喉:"今日我就讓你明白——在絕對的力量麵前,規矩就是狗屁!"
千鈞一發之際,薑雲突然笑了。
這個笑容讓方宇軒莫名心悸。少年染血的臉上浮現出決絕之色,他猛地張開嘴——
"砰!"
一股無形氣浪從薑雲體內爆發!方宇軒猝不及防,整個人倒飛出去,金色護罩寸寸碎裂。廣場四周的防禦陣法突然亮起刺目光芒,數十道身影破空而至!
"放肆!"暴喝聲如驚雷炸響。
方宇軒穩住身形,瞳孔驟縮——來人赫然是問道宗三位太上長老!更遠處,主峰方向劍氣衝霄,一道白衣身影踏空而來,瞬息千裡!
"師兄"方宇軒臉色慘白。他這才明白,自己竟在不知不覺間觸動了宗門底線。
薑雲跪倒在地,胸前血洞不斷擴大。但他依然固執地抬頭,望向那道白衣身影,嘴角扯出一絲笑意:"你看門規還是管用的"
薑雲站在金光籠罩的廣場中央,神色平靜,眼中卻藏著一絲遺憾與愧疚。
——沒有見到爺爺最後一麵,沒有保護好陸笑瑜,更辜負了薑村的期望。
方宇軒的手指依舊懸在他的咽喉處,冰冷而致命。薑雲甚至懶得開口求饒,隻是冷冷注視著對方,仿佛在等待死亡的降臨。
廣場四周,無數弟子屏息凝神,目光緊繃。
——方宇軒真的要殺薑雲?
大多數人並不相信。方若琳與薑雲之間雖有仇怨,但還不至於生死相向。更何況,至今未有長老出麵阻止,顯然默認了這場"教訓"。
"殺了他!殺了他!"方若琳咬牙切齒,眼中閃爍著怨毒的光芒。那一巴掌的羞辱,她必須讓薑雲付出代價!
就在死亡即將降臨的刹那——
"方師侄,還請手下留情!"
一道蒼老的聲音從遠處傳來,清晰地傳入每一個人耳中。
眾人齊齊轉頭,循聲望去——聲音竟來自問道五峰之一的百獸峰!
"是百獸峰長老的聲音!"有人驚呼。
方若琳臉色驟變。她認得這聲音——正是那位暗中關注陸笑瑜的沙長老!
方宇軒的手指微微一頓,眼中閃過一絲陰鷙。他當然認得沙長老,也明白對方的意思——以不追究方若琳誘騙陸笑瑜的責任,換取薑雲一命。
沉吟片刻,方宇軒嘴角微揚,金色光罩隨之消散。他淡淡開口:"既然是沙長老求情,弟子自然要給麵子。"
眾人鬆了口氣,以為薑雲逃過一劫。
然而——
"不過,他扇了若琳一巴掌,死罪可免,活罪難饒!"方宇軒話鋒陡轉,指尖淩空一指,直取薑雲右臂!
"哢嚓!"
這一指,宛如絕世劍鋒,若被點中,薑雲的右手必將廢掉!對於修士而言,斷手等同於斷絕修行之路!
全場嘩然!
——宗門長老剛剛求情,方宇軒竟敢當眾廢人手臂?
百獸峰內,那位白發蒼蒼的老者臉色驟沉,眼中怒意翻湧。但方宇軒這一指快如閃電,他縱有心力,也難以救援!
就在此時,異變突生!
薑雲掌心騰起一簇微弱的火焰,火焰中,一張符籙無聲燃燒。
"轟!"
符籙化作灰燼的刹那,一股恐怖的氣息轟然爆發!
那氣息凝成一道模糊的人影,瞬間擋在薑雲麵前,硬生生截住方宇軒的手指!
"什麼?!"
方宇軒瞳孔驟縮,渾身劇震!
與此同時——
莽荒叢林深處,一名中年美婦猛然停步,眉頭緊皺:"薑雲遇到麻煩了!"
身旁的年輕男子——東方博同樣停下,神色凝重:"替身符?他點燃了你的符籙?"
"嗯。"中年美婦沉聲道,"複測小比上,能讓他動用此物的人……絕非尋常!"
兩人對視一眼,不再猶豫,身形一閃,消失在密林之中。
……
問道宗廣場上,方宇軒麵色劇變!
他毫不猶豫地收回手指,身形暴退,體內氣息全麵爆發!
"嗡——"
一道金色劍影在他頭頂凝聚,劍氣衝霄,鋒芒畢露!
方宇軒竟施展出全力,對抗那模糊人影帶來的恐怖威壓!
這一幕,讓廣場上的弟子們震撼不已——
內門第一人,竟被逼到這一步?
數道長老身影正欲降臨廣場,卻被一道漠然的聲音截斷:
"都不準動!"
聲音不大,卻如天雷炸響,震得眾人耳膜生疼!
整個問道五峰,驟然一靜!
宗主的聲音如洪鐘般在眾人耳畔炸響,所有長老峰主身形齊齊一頓,不敢再有絲毫異動。
劍道峰內,黃袍中年男子——問道宗宗主眉頭緊鎖,眼中閃過一絲凝重。他沉聲道:"宗主,此人實力遠超宇軒,若我們不出手,宇軒恐怕凶多吉少!"
"哦?"一道淡漠的聲音響起,"先前薑雲命懸一線時,你們為何不出手?"
黃袍男子一滯,臉色漲紅:"他……他怎能與宇軒相提並論?更何況,他極可能是十萬莽山派來的奸細!"
"證據呢?"
這一問,讓黃袍男子啞口無言。眾人麵麵相覷——他們懷疑薑雲是妖族奸細,卻拿不出半點證據。
宗主不再言語,但眾人誰也不敢輕舉妄動。唯有百獸峰上,那位白發老者長舒一口氣,眼中閃過一絲欣慰。
廣場上,方宇軒渾身氣息爆發到極致,頭頂金色劍影衝霄而起,劍氣縱橫,威勢駭人!
然而,麵對那模糊人影隨意揮出的一劍——
"嗤!"
那動作輕描淡寫,仿佛隻是驅趕一隻蒼蠅,甚至連風聲都未掀起。
可方宇軒卻渾身劇震,眼中浮現出難以置信的恐懼!
他清晰地感受到,一股浩瀚如蒼穹的恐怖劍氣將自己完全籠罩,仿佛隻要對方願意,他瞬間就會被斬成齏粉!
這一刻,他終於明白——自己竟被逼到了和薑雲先前一模一樣的境地!
"啊——!"
淒厲的慘叫聲中,那恐怖劍氣化作一道狂暴颶風,裹挾著方宇軒,朝著他來時的方向——天際儘頭,猛然衝去!
轟!
下一瞬,方宇軒的身影徹底消失!
廣場上鴉雀無聲,無數弟子目瞪口呆。
——方宇軒就這樣被一道劍光抹殺了?還是被逼得自爆逃遁了?
沒人知道答案。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那模糊人影,實力深不可測!
人影與方宇軒一同消失後,廣場上的目光齊刷刷投向薑雲。
薑雲緩緩站起身,眼中仍殘留著震撼之色。
他終於明白——那張替身符,絕非普通保命之物!
"告訴笑瑜在哪。"
他一步步走向呆若木雞的方若琳,聲音冰冷徹骨。
方若琳渾身顫抖,眼中的怨毒被恐懼取代。她再不敢有絲毫囂張,咬牙道:"我讓她去……困獸林抓青光狼……"
"困獸林?!"
薑雲眼中寒芒爆閃,如利劍般刺向方若琳雙眼。
方若琳被嚇得後退半步,再不敢直視他的目光。
待寒意消散,薑雲轉身離去,隻留下一句話在風中回蕩:
"若笑瑜有絲毫閃失,我會讓你百倍奉還!"
他朝百獸峰方向深深一揖,挺直脊背,踉蹌著朝山門走去。
困獸林——問道宗外圍的一片凶險密林。
林中凶獸橫行,即便是百獸峰弟子也不敢深入。而此刻,陸笑瑜——一個通脈二重的雜役弟子,正被方若琳騙入其中!
薑雲知道,時間緊迫!
他體內靈力幾近枯竭,傷勢沉重,但腳步卻絲毫不停。
"必須趕在笑瑜遇險前找到她!"
夕陽的餘暉灑在他的背影上,拉出一道長長的孤影。
廣場上的弟子們沉默不語,就連一向話多的肖一書也緊抿嘴唇,目送薑雲消失在山道儘頭。
無人知曉的是——
此刻的方宇軒,正渾身是血地跪伏在某處秘境入口,眼中燃燒著滔天恨意:
"薑雲……陸笑瑜……我定要讓你們付出代價!"
薑雲拖著殘破的身軀,踉蹌著走到問道宗山門前。
兩名守門弟子本欲阻攔,卻在聽到某個傳音後神色微變,默契地讓開了道路。薑雲並未察覺異樣,跌跌撞撞地踏出山門,直到確認無人窺視,才再也支撐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
——受傷、脫力,對他而言早已是家常便飯。莽山中的生存經曆讓他習慣了與傷痛為伴,此刻胸骨斷裂、肋骨碎裂大半、左胸那道逼近心臟的窟窿,以及移位的內臟,雖讓他行動艱難,卻不足以致命。
他喘著粗氣,習慣性地環顧四周,試圖尋找藥草或凶獸療傷。然而山門外人跡罕至,哪有什麼藥草?無奈之下,他隻得低頭查看自己的傷勢。
正當他咬牙準備強行起身時,眼前忽然一花。
一位白發蒼蒼的老者憑空出現,皺紋堆積的臉上,一雙眼睛渾濁卻深邃,正靜靜地注視著他。
薑雲瞬間警覺,本能地繃緊身體。
老者卻淡淡開口:"沙景山,百獸峰長老。"
薑雲瞳孔微縮——這位,正是方才在方宇軒欲殺他時出手求情的長老!
"多謝前輩相救。"薑雲艱難開口,"能否請您前往困獸林尋陸笑瑜?以您的實力,比我更容易找到她。"
沙景山搖頭:"我不能去。"
"為何?"薑雲皺眉。
"宗門安危,你無需知曉。"沙景山目光複雜,"但隻要你將她平安帶回,我仍會收她為徒。若她……"話未說完,但意思已明——若陸笑瑜已死,他絕不會為了一個雜役弟子去得罪方宇軒。
薑雲心中一沉。沙景山的態度,等同於放棄了陸笑瑜!
"這是丹藥,對你傷勢有益。"沙景山拋來一枚玉瓶,"困獸林凶獸非同尋常,切記不可深入百裡!"
話音未落,老者已消失無蹤。
薑雲握著玉瓶,神色複雜。沙景山的話像一根刺紮在他心裡——規矩,難道真是強者說了算?
他毫不猶豫地倒出三顆不同顏色的丹藥服下。刹那間,三道暖流在體內奔湧,破碎的骨骼發出細微的愈合聲,枯竭的靈氣也迅速恢複。
短短片刻,他便能重新行動。
薑雲一邊趕路,一邊回想整件事的經過,臉色愈發陰沉。
方若琳騙陸笑瑜去困獸林,絕非簡單的趕儘殺絕——她是要殺人滅口!隻因陸笑瑜被沙景山看中,可能取代她的位置。
先前方宇軒的話在耳邊回響:"規矩?那是對弱者而言的。"
薑雲的拳頭越攥越緊。
——在莽山,規矩是鐵律。
——但在問道宗,規矩卻成了強者欺淩弱者的工具!
一股莫名的情緒在心底燃燒。他抬頭望天,眼中閃過一絲決然:
"若足夠強大……我,就是規矩!"
困獸林,千裡廣袤,被問道宗以陣法禁製封鎖,僅留一處入口。遠遠望去,那入口宛如一張猙獰巨口,仿佛隨時會將踏入者吞噬殆儘。
這裡是問道宗弟子曆練之地,但真正敢深入其中的,至少是外門弟子,且多結伴而行。此刻,入口處聚集著不少外門弟子,成群,喧嘩吵鬨。從他們腰間佩戴的令牌不難看出,他們分彆來自問道五峰。
"王師兄怎麼還沒來?等他到了,我們人就齊了。"
"李師弟呢?說好今天要進林子的,該不會是慫了吧?"
"時間差不多了,五個人也夠用了,不等了!"
就在眾人議論紛紛時,嘈雜聲驟然一靜。
薑雲的身影,緩緩出現在眾人視野中。
他衣衫襤褸,灰撲撲的雜役服上沾滿血跡,步伐虛浮卻堅定。那張年輕的臉龐雖狼狽不堪,眼神卻冷靜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