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啊!”王典洲也看出不對勁了,臉色沉了下來對著小李吼道。
小李被廠長一吼,嚇得一個激靈,終於鼓足了勇氣,抬頭指著那管道接口:“我……我前幾天就聞到過煤氣味,跟李副廠長說了。後來……後來我看到李副廠長自己拿扳手在這裡擰過……”
“胡說!”李長升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尖叫起來,“你小子血口噴人!我什麼時候自己修過?我是讓維修組去檢查的!”
謝冬梅冷眼看著他狗急跳牆的模樣,走到那煤氣管道接口處,用手指在那油漬上輕輕一抹,舉起來給眾人看:“王廠長,您瞧瞧,這接口處明顯有新的油漬,像是有人剛擰過,但又沒擰緊,或者說,是根本擰不緊!李副廠長,這台機器是不是早就報過故障,你壓下來沒處理,想著用這種糊弄的法子應付過去?我看這根本就是你為了掩蓋這批二手設備本身就有嚴重質量缺陷,怕擔責任,才私下裡亂動,結果越弄越糟!”
她頓了頓,聲音陡然拔高:“你這是拿全車間工人的命在開玩笑!為了你那點見不得人的勾當,你把大家夥都往火坑裡推!這要是真炸了,你李長升擔得起這個責任嗎?!”
“見不得人的勾當?”李長升被謝冬梅這番話戳到了肺管子,特彆是那句“見不得人的勾當”,讓他瞬間想到了自己當初收的那筆不菲的回扣。
他頓時惱羞成怒,臉漲得通紅,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起來。
“你個臭娘們!你算個什麼東西!敢在這裡胡說八道,汙蔑國家乾部!我看你是故意來廠裡搗亂的!”李長升氣急敗壞,口不擇言,唾沫星子橫飛,說著就揚起巴掌要朝謝冬梅臉上扇過去。
他想著,一個女人家,嚇唬一下,打一巴掌,看她還敢不敢亂說話!
王典洲大驚,想阻止已然來不及。
就在李長升的巴掌即將落下的瞬間,一直沉默地站在謝冬梅身旁的鄭愛國動了。
他一把攥住了李長升的手腕,力道之大,讓李長升疼得一嗓子叫了出來。
“你乾什麼!”鄭愛國雙目圓瞪,平日裡憨厚老實的臉上此刻滿是怒火,“李長升,你敢動我婆娘一根汗毛試試!”
李長升手腕劇痛,另一隻手還想掙紮反抗,嘴裡不乾不淨地罵道:“鄭愛國!你他娘的放開我!你老婆汙蔑我,我還不能教訓教訓她了?”
“汙蔑?”鄭愛國手上力道又加重了幾分,李長升疼得臉都扭曲了,“我婆娘說的哪句不是實話?這煤氣味兒,老子也聞到了!你當大家都是瞎子聾子不成!”
話音未落,鄭愛國猛地一擰一帶,緊接著抬起膝蓋,狠狠地頂在了李長升的肚子上!
李長升隻覺得五臟六腑都錯了位,疼得他弓起身子像隻煮熟的蝦米,連慘叫都發不出來,他捂著肚子蜷縮在地上,額頭上冷汗涔涔,臉色煞白,半天都爬不起來。
所有工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誰也沒想到,平日裡脾氣最好的鄭主任,發起火來居然這麼嚇人!
“住手!都給我住手!”王典洲終於反應過來,急忙上前幾步,指著鄭愛國,又看看地上的李長升,氣得聲音都有些發抖:“鄭愛國!你……你太衝動了!李長升,你……你也是!有話好好說,動什麼手!”
鄭愛國胸膛劇烈起伏,瞪著地上哼哼唧唧的李長升,又扭頭看向臉色鐵青的王典洲:“王廠長,這已經不是一台機器的問題了!這批二手設備,我看必須徹徹底底地查一遍!今天也就是我婆娘鼻子尖,發現得早,萬一,我是說萬一真出了事,咱們整個糕餅廠,有一個算一個,誰都跑不了!”
李長升捂著肚子疼得齜牙咧嘴,聽到這話顧不得疼痛,掙紮著想爬起來:“王廠長……不能……不能都停了啊……生產任務……”
“住口!”王典洲厲聲打斷他,他死死盯著李長升那張寫滿了心虛和驚慌的臉。
王典洲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李長升,你給我閉嘴!現在不是討論生產任務的時候!”
他目光掃過周圍噤若寒蟬的工人們宣布:“從現在開始,糕餅廠放假三天!所有車間,所有設備,給我徹查!一根螺絲都不能放過!”
“尤其是你,李長升!這三天,你好好在家反省反省!這批設備是你經手的,怎麼回事,你自己心裡最清楚!”
王典洲心裡明鏡似的,李長升這副德行,這裡頭貓膩小不了!
他當初簽下這筆二手機器時,李長升可是拍著胸脯給他保證過的,還說賣家那邊免費包三年維護,所以機器買回來到現在,一直是李長升負責所有事宜。
王典洲今天以前都還在慶幸自己拍板買了這批二手機器,畢竟這幾年從來沒有出現過問題,結果今天發現一直是李長升把問題壓了下去。
要不是今天謝冬梅發現問題,煤氣泄漏這可不是鬨著玩的,一旦出了爆炸他這個廠長彆說烏紗帽,小命都可能搭進去!
他現在必須拿出雷霆手段,把所有隱患都揪出來!
王典洲轉向鄭愛國,語氣緩和了些:“愛國同誌,你經驗豐富,責任心強。這三天的設備大檢查,就由你帶隊負責!維修組、技術科,所有相關人員,全部聽你調遣!務必給我查個水落石出!任何問題,直接向我彙報!”
這話一出,等於是當眾剝了李長升的權,更是把查他的刀子交到了鄭愛國手上。
李長升聞言,臉色由白轉青,又由青轉紫。
他知道,王典洲這是動真格的了!
他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捂著依舊劇痛的肚子,眼神怨毒地剜了鄭愛國和謝冬梅一眼,嘴唇哆嗦著想放幾句狠話,卻在王典洲冰冷的注視下,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猛地一跺腳,假裝氣憤轉身就往車間外走。
隻是那腳步踉踉蹌蹌,與其說是氣走,不如說是落荒而逃。
王典洲目轉過身,臉上擠出一絲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對著謝冬梅和鄭愛國:“謝大夫,愛國,今天……今天真是多虧了你們。要不是謝大夫你及時發現,後果不堪設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