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村口負責拱衛的孫毅也瞅見了這衝天大火,心中憋得一口氣終於出去,忍不住一聲怒吼,抄起砍刀就帶著兄弟們和偽軍們白刃戰。
要說遠處放放槍還能乾乾,掄著刀一對一玩命他們哪乾?
主乾道的防線一垮,李家屯徹底陷入了混戰,竹石清率人撤出糧庫,一路來到村口,收攏部隊準備折返。
自此,李家屯戰役落下帷幕。
要說打得最順的還是攻擊張灣的夏啟東營,僅用不到一百傷亡的戰損力克了偽軍一個滿編營,還收繳了張灣囤積的大量糧草軍械,在行軍回趙家莊的路上,就屬他們走的最慢。
彆的隊伍要去幫他們分擔一些輜重,夏啟東反倒不樂意了。
阻擊敵增援部隊的連傷亡並不算小,一百來人傷亡近三分之一,要不是李家屯火起,負隅頑抗的偽軍自知前無進路,後無退路,這才四下逃散。
最慘烈的就是正麵攻擊的李家屯的向承宇營,全營傷亡率幾乎過半,兩個排長重傷,和竹石清協同推進的年輕連長負輕傷,隨身所帶的彈藥幾乎全部打空。
“他娘的,這次必須找師長賠點東西給我!”
回去的路上,孫毅的高興勁已經過去了一半,現在的他隻心疼自己的士兵,武器裝備和基層軍官,“媽的二鬼子那麼大一個糧庫,說讓老子端就讓老子端,老子養點兵容易嗎我!”
“團長,我有責任,這次部署沒到位。”竹石清麵露難色,有些語塞道。
孫毅斜了竹石清一眼,罵道:“去去去,有你什麼事,你不做規劃老子還不一定能把這糧食燒了。”
但竹石清發自內心而言,此次部署的確存在一些失誤,打張灣的部隊似乎沒有必要用到一個營那麼多,而對於李家屯的攻擊又有些低估但戰場就是這樣,瞬息萬變。
戰前的部署和臨場的指揮本就是兩件事。
但臨場指揮需要高效的領導、快捷的通訊、緊湊的動員等多個方麵的努力,但無論如何,實戰催人成長。
“團長,還有一件事。”竹石清補充道。
“什麼事?”
“糧庫裡乾死了幾個鬼子。”竹石清壓了幾分聲響。
“不是,乾死鬼子屁大點事啊?”孫毅脫口而出,引得周圍的戰士目光彙聚於此,但很快他意識到什麼,趕緊問道,“不是,真乾死鬼子了?”
“我檢查了,錯不了。”
孫毅倒吸一口涼氣,喃喃道:“壞了,沒準等到我們走回趙家莊,師長和旅長就擱哪等我們呢。”
但轉念一想,要糧庫裡真有日本人,那隻要是想拔掉糧庫,總歸是要乾死他們的,難不成還能當著他們的麵燒不成?
“不管了,反正是師部下的命令,我們也隻是執行。”孫毅歎了口氣,“老子一個團這次加在一起快傷了一個營了,也沒見有人來可憐可憐我,幾個鬼子死了就死了,我們權當不知道。”
李家屯大捷的消息很快傳到了華北三方勢力手裡。
中方這邊馮治安最先得到消息,下午日落之前,偵察兵就急火火地跑到師部彙報李家屯火光衝天,應該是孫團得手了。
“好好好,孫毅不負當年勇啊。”馮治安滿麵春光,樂嗬嗬地對參謀長言道,“昨兒給他下的命令,沒想到今天就給拿掉了,你看吧,他後麵準要和我要東西。”
參謀長附和一笑道:“他老孫要點東西也是應該,什麼臟活累活都給他乾了,人嘛,就得邊打邊給。”
正說著,電話來了。
參謀長接起電話,剛放到耳邊,對麵就傳來一陣訓罵:
“媽了個巴子的,馮治安!你他媽的給我整的什麼事?”
軍長宋哲元的聲音。參謀長驚得渾身一顫,也不敢回答,衝著馮治安招了招手,用手捂著話筒,輕聲道:“軍長,找你呢。”
馮治安哪裡知道發生了什麼,嘴裡嘀咕著:“這消息傳的這麼快嗎?這不行,打這麼漂亮我得找軍長也要點什麼。”
“軍長,這次賞我們點什麼?”
馮治安反靠著指揮室那把木椅,兩腳交叉著半弓搭在椅背上,嘴裡的調調也是沒大沒小那種,誰讓他是宋哲元的老部下了。
“狗娘養的!你他媽的知不知道日本人現在堵到老子家門口來了!”
宋哲元的罵聲再度從那個不大不小的聽筒處傳出,震得馮治安一個哆嗦,重心一歪,後麵的椅子頓時鬆動,搞得馮治安整個險些滑倒,幸得旁邊的參謀長好心搭了一手,又給摻了起來。
“何事這麼大火啊軍長。”
“我問你,你是不是派人去打李家屯了。”
馮治安一愣,有些品出裡麵的味道了,輕答道:“是打李家屯,我給你彙報過呢。”
“打李家屯就打李家屯,你們沒事惹日本人乾啥?”
馮治安的臉皺著,眼下的褶皺堆到了一起,有些無奈地將聽筒拿遠了三分,因為對麵的宋哲元捶桌子的聲太響了。
趁這個時間,馮治安飛快思索了關於這句話可能發生的所有情況,很快,他得出了結論,又把電話湊近了一些,小心翼翼地問:
“是李家屯有日本人?”
“有!不僅有,還死了五個!”
“五個!?”馮治安又愣了,孫毅這王八羔子真能惹事啊,要知道九一八事變,就是丟了一個人日軍都他媽的要開炮,“軍長,我的確不清楚此事,容我先去調查一番,也不能日本人說是啥就是啥你說對不?”
“你是我軍長,你快去查吧,我現在連家都回不去!”
“這就去,這就去。”
馮治安諾諾地放下電話,雙拳撐著長桌久久沒有出聲。
而此時此刻,日本駐屯軍步兵旅團長河邊正三也的確派來了外事人員到訪北平,堵在二十九軍軍部門口要個說法,其態度之強硬讓宋哲元無以相見,隻好叫參謀長張伯亭以不在為名先行推脫。
日方代表不依不饒,直接把車開到了宋哲元在北平的府邸,一夥子黑衣黑帽小胡須的日本人就這麼蹲守在宋宅門口,嚇得妻兒老小是大門不敢出,二門不敢邁。
之所以不見,宋哲元也並非是因為膽怯,其根本原因並不在於死不死日本人,而是那份鐵路草案,如今落下話柄,這件事還懸而未決,日本人必定進而相逼,到時候幾乎沒有周旋的餘地。
南京之態度又異常堅決,就中國的輿論環境,無論你之前做多大的貢獻,但凡被抓到一絲破綻,就能毀的你一無是處。畢竟主持東北抗戰的馬占山就是前車之鑒。
唉,如何是好呢
宋哲元沒有等馮治安的調查結果,因為結果如何已經不重要了,在萬難的困境麵前,宋哲元深吸一口氣,做了個重大的決定:
回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