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綰綰背靠著冰冷的鐵門,緩緩滑坐在地,喉嚨裡發出破碎的絕望笑聲。
淚水混合著臉上的血汙滑落,心如死灰。
完了…一切都完了…
人證沒了…她三日後也要被淩遲…
林家的血仇…九皇子冤案…將永遠沉入黑暗…
就在這絕望的深淵將她徹底吞噬的瞬間——
“咻!”
一聲如同昆蟲振翅的破空聲,毫無征兆地從牢房頂部那狹小的,僅供通風的縫隙中傳來。
林綰綰下意識抬頭!
一支通體烏黑,尾部鑲嵌著兩顆極其微小,猩紅如血寶石的袖箭,精準無比地釘在了她麵前冰冷潮濕的地麵上。
箭鏃上,穿著一小卷極其纖細的素帛。
林綰綰拔下那枚袖箭,展開那卷素帛。
借著牢房外極其微弱的光線,模模糊糊間看清了上麵用炭條寫就的字:
子時三刻,血鴉引路。
沒有落款。
那枚烏黑袖箭的款式,還有尾部猩紅的寶石…
記憶深處,亂葬崗馬車上的那隻鴉羽扳指!
林綰綰的呼吸驟然屏住!
昔日她跟趙乾打聽過這枚鴉羽扳指,趙乾聽完她的描述後,當時就臉色大變。
趙乾告訴她,那枚鴉羽扳指是血鴉閣閣主的信物!
她還清楚記得趙乾跟她的描述:
“血鴉閣…邪門得很!神出鬼沒,爪牙遍布朝野江湖,據說連…連那位都忌憚這閣主三分!血鴉閣閣主想殺的人,閻王都不敢留到五更,他若想保誰,九幽地獄也能撈回來!”
血鴉閣閣主的出現,對她而言或許是生路,亦有可能是踏入更危險的深淵。
可是,如今林綰綰沒地可選!
滾燙的求生欲,灼燒了她被冰寒和劇痛凍結的心臟。
她攥緊了袖箭,尖銳的尾翼刺破掌心,細小的刺痛讓她渾濁的神智為之一清。
人證已滅,她的時間也所剩無幾!
這枚袖箭,是她唯一的浮木!
子時三刻…時間從未過得如此緩慢。
林綰綰蜷縮在角落,牙齒深深陷入下唇,用儘全部意誌抵抗著要將她意識拽入沉淪的黑暗。
“當!當!當!”
遙遠的地麵上方,隱約傳來三聲悠遠、沉悶的梆子響,穿透層層岩石與黑暗,敲打在死寂的天牢深處。
時辰到了!
林綰綰抬起頭,眼中爆發出困獸般的光芒!
幾乎就在梆子聲餘音落下的刹那——
“篤!”
一聲如同石子敲擊木板的聲響,精準地從頭頂那狹小的通風口傳來。
緊接著,一團小小的,比夜色更濃重的黑影,悄無聲息地滑落下來,輕盈地落在潮濕的地麵上,沒有激起一絲塵埃。
是那隻血瞳烏鴉!原來它是血鴉閣的一員!
烏鴉無聲地撲扇了一下翅膀,帶起微弱的氣流。
隨即轉身,邁著無聲的步伐,停在緊閉的鐵柵門前。
它的血瞳盯著鎖孔一動不動。
幾息之後,猛地張開尖喙,一道極其細微的烏光帶著微弱銳響,從它口中激射而出。
一聲機簧彈動聲響起,沉重的鐵索應聲彈開。
鐵門無聲地滑開一道縫隙,僅容一人側身而過。
甬道裡腐朽冰冷的空氣湧入,帶著遠處獄卒若有若無的鼾聲。
血瞳烏鴉率先飛出牢門,在昏暗的甬道中盤旋一周,猩紅的眼睛掃視著每一個黑暗的角落。
隨即停在半空,無聲地注視著林綰綰,像是在催促。
林綰綰咬緊牙關,強忍著渾身骨頭散架般的酸軟,手腳並用地從地上爬起。
她踉蹌著撲到門邊,側身擠了出去。
雙腳重新踏上甬道的石板,刺骨的寒意從腳底直衝頭頂,反而讓她混沌的頭腦清醒了一瞬。
她不敢多做一絲停留,扶著冰冷濕滑的牆壁,跌跌撞撞地跟隨著前方那個在昏暗光線下若隱若現的黑色小點。
血瞳烏鴉的飛行軌跡極其詭異而精準。
它並非直線前進,而是在縱橫交錯的甬道岔路中靈巧穿梭。
時而低空掠過地麵,時而緊貼陰暗的牆角,完美避開牆上懸掛的微弱油燈所能照亮的範圍。
它那雙血紅的眼睛,在黑暗中如同精準的雷達,總能提前發現拐角或陰影處巡邏的獄卒身影。
每當遇到這種情況,烏鴉便會無聲地落在陰影裡,血瞳緊盯著危險的方向,如同凝固的雕像。
林綰綰便會立刻屏住呼吸,將身體死死貼在牆壁的凹陷處。
好幾次她都能清晰地聽到獄卒沉重的皮靴踩踏地麵的聲音,聞到他們身上劣質酒氣和汗臭的混合味道,甚至能感覺到對方呼出的熱氣近在咫尺!
在烏鴉的指引下,林綰綰如同行走在刀尖上的幽靈。
然而,通往自由的路,注定布滿荊棘。
就在他們即將穿過最後一條長長的廢棄水牢的狹窄甬道時,意外發生了!
連接著上方普通牢區的鐵柵門外,突然傳來一陣喧嘩和急促的腳步聲。
“快!攔住他!彆讓他跑了!”
“敢咬老子,弄死他!”
混亂的叫罵聲,鐵器撞擊聲,犯人的嘶吼聲,打破了地底死囚重獄的寂靜。瞬間驚動了下方剛剛交接完,正靠著牆打盹的兩個獄卒。
“上麵搞什麼鬼?”一個獄卒揉著眼睛直起身。
“不對勁,過去看看!”另一個警惕性較高,立刻抄起腰刀,朝著混亂的源頭方向快步走去。
他們前進的方向,正好要經過林綰綰藏身的這條甬道!
血瞳烏鴉反應快如閃電,立刻振翅飛回,落在林綰綰前方幾步遠的一個巨大、廢棄的木質水車輪盤後麵,示意她過來躲藏。
林綰綰強提一口氣,猛地撲向那堆腐朽的木頭陰影裡。
腳步聲越來越近!
“咦?剛才好像有影子晃了一下。”警惕的獄卒聲音帶著狐疑,目光銳利地掃視著黑暗的通道。
他手中的風燈高高舉起,昏黃的光線一點點向前推移,眼看就要掃到水車輪盤邊緣。
林綰綰的心幾乎停止跳動,指甲深深摳進腐朽的木頭裡!
“哇!”
一聲淒厲的烏鴉啼鳴,從黑暗深處炸響!
“什麼東西?”兩個獄卒被這突如其來的叫聲嚇得渾身一哆嗦,手中的風燈劇烈搖晃。
“真晦氣,大半夜還能聽見烏鴉叫!”
二人知曉是烏鴉作怪,便不再上前探查,轉身離去。
腳步聲越來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