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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捏她耳朵(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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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春深邀她。

身邊連曹憑在內,幾個男人如鷹的眼停留在她身上。

她誠惶誠恐地矮身道歉,“是小女不懂規矩,那就有勞這位郎君了。”

曹憑擺擺手。

“快去。”

現下,太春宮的內侍提著一盞孔雀銅燈,在前引路。

木漪走的稍快,在她之後,一雙腳不緊不慢地跟著細長的雀嘴銜著鏤空的燈台,在搖晃間將地磚上的兩道影子來回拉扯,間或,也讓他們融在一處。

送至太春道的儘頭,往右去就是旈庭殿,那雙腳在岔口忽然停了下來,那內侍像是腦後長了眼睛,也立即停下。

木漪不是沒有察覺,卻仍腳步不停地往前去,連緩都未曾緩,越過了內侍兀自向右拐,走入了更深的昏暗裡。

內侍料不到她會如此,正左右為難時,謝春深追過來一把搶走了他手裡的燈火,人已經疾走,隻將話丟給他:“你留在此處,太春宮政事不許九夫人乾涉,我奉曹將軍之意,有幾句話必須提點她。”

那內侍了然,匆忙退至樹下,隻把自己當個影子。

謝春深幾步追至她身前,一轉身,以身將她前路堵住,寒香激了她滿麵:“貴人稍慢。”

木漪抬手交臂,退開一步:“這位郎君,有話請說。”

宮中除了看得見的耳目,更多是看不見的。

即便四周無人,兩人也必須將私下那些來往,在這裡捏的滴水不漏。

燈影灼灼,他對她的這般默契,給了一個挑眉的動作,眼眸中,星辰乍露。開口便是公事公辦的語氣:“貴人在幫九夫人做事?”

“哪裡的話?小女一直在醫藥署學習,去旈庭殿隻是應九夫人之邀,替她調理身體的。”

“那今夜為何來此?”

“也是應她婢女之請,不想她身體難過。”

謝春深正兒八經地頷首。

“貴人心善。”

木漪低聲嗬笑,昂首,給了他一個充滿譏諷的眼神,隻是她背著身,扒在牆角偷聽的內侍看不見這幕。

謝春深將餘光從牆角收回,溫和地告誡了幾句,約莫是看見什麼不該看的,聽見什麼不該聽的,都應該當做沒有看見,沒有聽見,“曹將軍與屬下幾個夜裡覲見之事,貴人也當守口如瓶,若後續,宮中有了什麼閒言碎語,那——”

她抬袖,似抹了把汗水或者眼淚:“我再也不敢了。”

聲音已經帶了哭腔,狼狽地轉過了身,那牆角的人頭也慌忙縮了回去,一陣枝葉婆娑和衣料摩擦的低微動靜,影子歸了位,又回到了那顆樹根下。

二人這才收了擺出的表情,燈火像一個罩子,木漪在罩子裡低聲問:“這件事是你乾的?”

“張口就問,你沒有資格知道。”

她冷哼一聲,抬手戳了戳他的胸口,讓他的胸膛離自己遠些,“這與我的命運攸關,我是最有資格的那個人。”

謝春深從她緊皺的眉頭裡,品嘗到屬於她的焦慮,反故意說:“我要晉升了。”

木漪怎肯見他小人得誌:“你不顧我死活,我就要拉你下水。”

“就憑你,也能拖死我?”他陰狠地盯著她,因為談話的私密,呼吸輕輕地嗬在她臉上,隻用她能聽見的程度,在她耳邊嗬氣:“你是癡心妄想,找張家麻煩是我曹憑提的案,但我隱於人後,始終未下場,真正要張家覆滅的人,就是你的好娘娘啊。”

木漪斜眼白他,神色不霽,卻也並未有太多驚訝。

在宮裡一待半年,她沒有一天不在琢磨江皇後的手段,久而久之總有一種敏銳的直覺。這次隱約猜到了,張家下獄背後真正的推手,正是江磐。

張家一倒,張鏡的處境先不說,以張正為首的禦史台肯定會陷入混亂。

可江磐維係了如此久的平衡,如今又不顧後果地推翻這一切,是想要乾什麼?難不成,她眼中的什麼時機,已經到了嗎?

不能再多說,木漪指指燈台。

謝春深會意,低頭將燈吹滅。

她隨即惶恐地大聲哭喚道:“中官,我們的燈滅了,過來點燈!”

那內侍應了兩聲,踩著碎步要小跑過來,謝春深又隱隱約約地說了一句話,聲若蚊蠅,她聽不太清,下意識將耳朵湊過去,煩躁道:“你說什麼,我沒聽見。”

暗中,一隻手用力揪起她的耳朵,俯身過來,冰冷的唇幾乎貼上她的耳廓。

“本月初六,山水集。”

不知是感到折辱讓她氣血衝腦,還是單純因為這觸碰她不習慣。

木漪的耳朵登時紅透了。

那夜內侍將木漪送回,她在路上又驚又哭。

這樣一個沒心眼的姑娘,卻受了曹憑手下的恐嚇,內侍也跟著惶恐不安。

木漪隻是單單等在外麵,就受到如此“關照”,他一個奴才不知道這些人在太春宮內商談了什麼,究竟會不會殃及自身。

不止如此,後宮裡張鏡總忍不住夜裡哭泣,哭聲淒厲,反襯得整個後宮格外緘默,這樣撐著等到第九天,張家等人的定罪和處置就下來了。

重回洛陽之前,張正一直在四處遊曆,以踏遍山河來重問孔孟之道。

他有一個富妻,沒了俸祿,生活也不成問題,一路上還結識了不少達官顯貴、閒雲野鶴。

冬至時,張正垂釣卻遇大雪,被一富人家仆邀請上船躲雪烹魚,後知那富人便是燕王陳賀,張正已經不惑,陳賀卻不過二十有餘。

此後二人便成了忘年之交,常有書信和家鄉特產的往來。

直到正旦,陳賀照常命人由東向北,往洛陽給張正送了賀禮與拜帖,張正醉後將此帖編成琴瑟之歌,揚唱出來。

其中有一句道:

“貧富不相合,怒馬待驅之”。

張正與其妻乃貧富之合不錯,可二人夫妻感情和諧,遂這“貧富”指代不了張正與岑氏,便可指代為君臣階級了,至於後一句,多少流露出陳賀有為尊師不平,整兵待閥之意,要知道律令之下,親王可以在領地擁有私兵,若這詩當真是陳賀這個燕王所寫,背後冒出的冷氣,便不言而喻。

曹憑在文學上造詣不深,他可能曲解,也可能正讀。

這十個含含糊糊的字,是怎麼能夠流出張府,到了他的耳中,那就無人能知了。

因為這一句詩,張家被曹憑抓獲,幾人先入了廷尉獄,之後的九天,他們又據此去查了什麼,就沒人敢明言外露了,隻知九天裡張家被抄,連帶其妻家岑氏一族,也被沒收了宅院田莊和若山財寶,儘數趕出宅門,正流落街頭,無人敢收。

木漪待在宮苑內,視覺受限,不知全貌。

她在宮內再遇謝春深時,他被曹憑提拔,調入宮內禁軍,成了幾隊兵的兵馬統。

木漪驚覺事情並未真正落定。

張鏡何去何從,她就會受其影響,可眾目睽睽之下,二人不會對話,也沒有交目。於是木漪轉頭找了黃構,發現他也升了職,從內侍省的女人堆裡調到了政事紛紜的外侍省,服侍朝內官員進出。

起初,是她提攜了黃構一把。

很顯然,這個人在謝春深的準許下,踩著她的手又往上跳了跳,摘下了一顆鮮嫩多汁的桃子。

二人在佛廟的舊堂內會麵,身前是兩尊佛像,隻是他們心中都沒有佛。

木漪打量著他,官服光鮮亮麗,反觀自己,因張鏡茶飯不思,日益憔悴,她也不好佩戴自己心愛的金銀首飾,又素又寡。

木漪似笑非笑地問他一句:“你什麼時候長骨頭了?我覺得高了不少。”

“姑娘不喜歡?”

“挺礙眼的,”她頭仰得脖子酸,示意他,“你低下頭,彎下腰,跟我說話。”

“可為什麼呢?嗯?”黃構牽起薄而白的兩片唇,語氣有些陰,“您說各憑本事,可我的本事,不比您差,這個位子,是我自己往上用力爬,爬來的,您可拿不走了。”

“誰稀罕呢?”木漪反手一撐,坐上了佛台,擋住了菩薩的半邊麵目,她有些野蠻地翹起了二郎腿,抱著臂,“我不跟你個奴才爭論這些,會掉我的臉麵。”

她翹著下巴,抖起了腿。

“我問你啊,你現在常常在太極殿管茶水,有關張家這案,外麵的事,你有聽到什麼嗎?”

黃構悶悶地笑起來。“姑娘想知道,得有個求人的態度啊。”

“誰說我在求你?”木漪閒說:“過幾日山水集,我要與他會麵,你是兩頭傳話的人,本該與我方便,助我消息靈通,與他見麵時可以直接就事商議才是,如今你惺惺作態,藏著掖著不讓我知道,在他那裡,你是不是失職?”

“何罪之有?”黃構冷然一笑,卻也轉了語氣,“您想知道什麼。”

木漪以手撐下巴,手肘靠在臂上,換了條腿架:“燕王朝臣們和帝後,都說他什麼了?”

“曹將軍還在查。”

“不要似是而非,清楚陳述給我。”

黃構吸了一口氣,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你不是我的主子,不要總是命令我。”

木漪愣了愣,捧腹笑起來,隨即歪頭一歎,“我命令你,或不命令你,你給我的答案都是一樣的,你總在意這種細節,會讓我覺得你小肚雞腸,自卑自怯。”

隨她話落,黃構捏緊了拳頭。

木漪目光落在他手處,“天啊,你因此憤恨發怒,以至於要打我?”

她目光同情地搖了搖頭。

黃構忍了忍,咬牙切齒的,將拳頭又鬆開。

木漪:“行了,快說。”

“曹憑帶人東下,徹查這燕王是否謀反,若坐實此舉,燕王要斬。”

木漪思索後,沉吟:“張家岑家被抄的消息,河內河外的大家都已知曉,燕王肯定也早知道,他會坐以待斃等曹憑去捉?”

黃構的目光與笑容,都滲出一種險惡的古怪。

“我這種蠢人怎會知道,姑娘您說呢?”

木漪不上套,並未真的接下黃構這話。

她下意識回憶起一些史書裡所錄的典故,那裡麵,多的是滿腔熱血的良人被逼,揭竿而起。

嗬。

這陳賀,恐怕要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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