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一點點變亮，刺得邊浩南的眼睛生疼。
其實他早該知道的，教授隻當他是條可以隨意使喚、隨時替換的狗。
讓他進實驗室的時候，誇他【聰明】【勤奮】。進實驗室還沒兩天，他就受了不少責備。
【數據完全不行，重做。】
【這種垃圾也敢交上來？你是豬腦子嗎？】
【當時我怎麼就覺得你聰明呢。】
【你要是做不來，就退出。】
一步一步的打壓與羞辱。邊浩南本就是要強的性子，更是鉚足了勁想要證明自己。
在教授嘴裡，他不夠聰明，那他隻剩下勤能補拙這一點。
邊浩南每天早晨六點到實驗室，最晚淩晨三點離開，打瞌睡了就掐自己，現在大腿上都是被他擰出來的淤青。
但換來的仍然是詹姆斯·漢密爾頓輕蔑的眼神。
【明天重新做。】
【抗壓能力太差。】
每次組會，被罵的永遠都有他。
大家都暗暗慶幸：幸好有個蠢貨替他們擋著。
就連成績比邊浩南還要差的同學都能指使他。
他莫名其妙就變成了最底層的人。
邊浩南看著腳下的虛空，遠處似乎有人影靠近，他的太陽穴突突地跳，後腦勺像是被鈍器擊打沉痛。
這是長期睡眠不足的信號，但此刻他的大腦異常活躍，詹姆斯·漢密爾每一句都曆曆在目。
“我已經堅持了這麼久，我想著堅持到課題結束就好了。”
“但是他一不高興，又用冷嘲熱諷和陰陽怪氣的冷箭再來射我一萬次。”
魏婷在原地緊張地攥緊手。
邊浩南把頭轉了回去，盯著地麵。
這是拒絕交流的信號，他很有可能會陷入在內耗的情緒裡無法自拔。
她抬高了聲音，急切喚道：“你說的是詹姆斯·漢密爾頓嗎？我可以幫你寫匿名信，舉報他學術壓榨，精神虐待！”
邊浩南短暫的回神，眨了下眼睛，苦笑了一下。
“謝謝你，魏婷，我就知道你是最好的。”
魏婷順著他的話說下去，佯裝輕鬆：“是啊，我這人沒有彆的特長，就是人好，我絕對會幫你的。”
那抹笑意才抵達邊浩南的嘴角，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我打過師德風範監督辦公室的電話，但是當晚詹姆斯·漢密爾頓就知道了。”
邊浩南曾經也做過特權階級，享受過特彆的優待和便利。
所以當他被更高一級的階級壓迫時，邊浩南先選擇是隱忍和退讓。
但他太廢物了。隱忍做不到把恨意的眼神隱藏，沒有任何對方的把柄就貿然挑釁。
各種矛盾的思想幾乎要將他撕碎。
像他這樣的廢物，死了也不會有人在意的吧。
詹姆斯·漢密爾頓會找到新的學生頂替他的位置。他的父母會傷心一陣子，然後選擇再生一個，繼續生活。魏婷她
他本就與魏婷沒關係。
邊浩南向前傾了傾身體。
他的腳尖本就是懸在虛空之上，風將他身上的衣物吹得鼓脹，他剛要鬆開拉著欄杆的手，放在褲袋的手機突然震動。
肌肉記憶讓他下意識一頓，原本傾斜的身體又往回靠了點。
就在這一瞬間，魏婷什麼也沒想，疾步衝了上去。
就在她抵達欄杆邊的時候，邊浩南已經反應過來，徹底鬆開了手，整個人往下墜。
“哐當——”
魏婷的手腕重重磕在欄杆上，幾乎是暴力從縫隙中間撐了過去，緊緊抓住了邊浩南的胳膊。
瞬間，巨大的牽扯力從右邊的手臂傳遍全身。
魏婷的鼻梁骨也被力道帶地猛地撞上欄杆。
瞬間，一股火辣辣的疼痛幾乎要讓魏婷眩暈過去。溫熱的液體緩緩滲出，她因使勁而微張的嘴嘗到了新鮮的鐵鏽味。
生理性的疼痛讓她眼角滲出兩滴淚，但好在有欄杆的存在，阻擋了她被邊浩南的身體重量帶著墜落。
一個成年男人的身體重量掛著不過兩秒，魏婷的右手就忍不住開始顫抖起來。
她左手連帶著一起使勁，但天台隻有她一人，隻能隔著欄杆，將邊浩南扯住。
地有引力帶著她原本扯著邊浩南胳膊的位置，還沒過半分鐘，就已經滑到了他的手腕上，還在一寸一寸地從她手中溜走。
“邊浩南”
魏婷的聲音微微顫抖著，連牙齒都在使勁。
“你拉著欄杆，我去找繩子把你綁上。”
邊浩南手臂猛地一掙，手腕從她掌心滑脫，指節擦過她的指尖，整個人如斷了線的風箏，旋轉著墜向地麵。
“邊浩南！”
嗓音從喉嚨擠出，變成風中一道破碎的氣音。
魏婷瞳孔放大，眼睜睜看著邊浩南的身子向下墜落。
離地麵那麼高的距離，才兩秒邊浩南的身影就離開了她的視線。
她愣愣地跪在地板上，凝視著那片虛空，直到耳邊聽到一聲巨大的“砰！”，她才站了起來。
多虧了她提前打的電話，地麵上已經鋪了厚厚的氣墊，邊浩南的身體正好砸落在正中央，被深深裹陷在裡麵。
周圍的人蜂擁而上，將他挪下來。
魏婷這才鬆了口氣，整個人軟倒在欄杆上。
他還活著。
她救了一個人。
魏婷唇角不自覺上揚，救了人的興奮和快樂讓她身體輕飄飄的。
直到陪同救護人員一起去了醫院，魏婷在走廊等待的時候，才稍微冷靜了下來。
邊浩南的心理問題有心理醫生去開解，後續也由他的家人進行看護，但是治標不治本，源頭還在詹姆斯·漢密爾頓那裡。
同為特招生，她能幫他做什麼呢？
“你好，讓我來處理一下你的傷口吧。”
護士站在她麵前，露在口罩的異國瞳孔彎了彎：“聽說你救了一個男孩，真是十分了不起。”
在護士飽含善意的眼神下，魏婷嘴角忍不住翹起，“我是他同學，互相幫助是應該的。”
“這裡磕得不輕啊。”
魏婷的手腕外側皮膚微微隆起，透著青，那是剛才重重在欄杆上磕到的。
冰涼的藥水被棉簽抹勻，魏婷舉著手，就聽走廊傳來熟悉的男人聲音。
“魏婷，你是笨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