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梧山脈的晨露,沾在密林的葉片上,晶瑩剔透,折射著初升朝陽的碎金般光芒。
兩道身影如同狸貓般,在林間穿梭,腳步輕盈得幾乎不發出一絲聲響。正是再次前往迷霧穀偵查的瀟宸與瀟虎。
“瀟宸,你看那邊。”瀟虎壓低聲音,伸手指向左前方一片灌木叢。
瀟宸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隻見灌木叢邊緣,有幾處明顯的爪印,足有成人手掌大小,深陷在泥土裡,邊緣還殘留著一絲淡淡的銀灰色毛發。
“是銀月妖狼的蹤跡。”瀟宸蹲下身,仔細觀察著爪印,眉頭微蹙,“看這爪印的新鮮程度,應該是昨夜留下的。而且這力道……至少是成年銀月妖狼,實力恐怕在鍛骨境巔峰。”
瀟虎湊近一看,也點了點頭:“沒錯,這種深度的爪印,尋常鍛骨境修士都未必能留下。咱們部族裡,也就趙隊長他們幾個老牌的沸血境初期修士,能在硬地上留下這樣的痕跡。”
趙隊長,便是之前在赤瞳獠襲擊中犧牲的狩獵隊隊長,生前是族中少數達到沸血境初期的好手之一。
瀟宸站起身,目光掃向迷霧穀的方向,低聲道:“看來這些銀月妖狼,已經開始在迷霧穀外圍活動了。這可不是好兆頭。”
“要不要跟上去看看?”瀟虎問道,握緊了手中的石錘。經過上次的生死搏殺,他對瀟宸早已心服口服,行動間不自覺地以他為主。
瀟宸沉吟片刻:“可以,但要保持距離,儘量隱蔽。咱們這次的任務是偵查,不是獵殺。”
“明白。”
兩人收斂氣息,如同兩道影子,悄無聲息地跟隨著銀月妖狼的蹤跡,朝著迷霧穀的方向潛行。
途中,瀟宸特意放慢了腳步,一邊觀察四周,一邊向瀟虎打聽族中其他人的修煉近況,看似閒聊,實則是在梳理部族的整體實力。
“瀟虎,你爹現在是什麼境界了?”瀟宸狀似隨意地問道。
瀟虎的父親瀟石,是族中資曆較老的狩獵隊副隊長,一手投擲石矛的功夫出神入化。
提到父親,瀟虎臉上露出一絲自豪:“我爹前年就突破到沸血境初期了,這兩年一直在鞏固境界,據說離中期也不遠了。上次赤瞳獠襲擊,他帶著隊裡的兄弟守住了西側防線,硬是沒讓一隻獠子衝進來。”
“那挺厲害的。”瀟宸點頭讚許。沸血境在族中已是中流砥柱,整個瀟氏部族,算上長老和狩獵隊正副隊長,沸血境修士也不過二十餘人,其中能達到中期的,更是隻有寥寥五六人,比如負責部族防務的李長老,便是沸血境中期,一手“烈火掌”能將岩石烤得發燙。
“那族裡的幾位長老呢?”瀟宸又問,“比如掌管祭祀的吳長老,我記得他年輕時好像也是狩獵隊出身。”
瀟虎撓了撓頭:“吳長老啊……他早年受過傷,修煉進度慢了不少,現在應該還在鍛骨境巔峰打轉。不過他老人家懂得多,族裡的草藥、陣法,幾乎沒有他不知道的,上次你喝的淬骨湯,就是他親手配的藥引。”
瀟宸恍然。每個部族的構成,都不止有戰力強悍的修士,像吳長老這樣精通輔助技藝的,同樣是部族的重要支柱。鍛骨境巔峰雖不算頂尖,但若配上精妙的陣法和草藥,其作用甚至不亞於普通的沸血境修士。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瀟宸心中漸漸勾勒出一幅瀟氏部族的實力圖譜:
引氣境修士最多,大多是十五歲以下的少年和一些不願苦修的成年族人,約莫占了總人口的三成,能勉強自保,負責族中的基礎勞作;
鍛骨境是部族的主力,青壯族人多在此境,約有四成,他們是狩獵、防禦的中堅,能與普通凶獸正麵搏殺;
沸血境是部族的核心力量,不足一成,多為長老、隊長或資深族人,負責統領隊伍、決策大事,是部族安危的直接保障;
而凝脈境,目前整個瀟氏部族,除了瀟宸自己,似乎還沒有人能達到。大長老瀟玄深不可測,氣息遠超沸血境,卻從未有人見他展露過凝脈境的特征,族長瀟嘯天雖是沸血境巔峰,距離凝脈境也隻差臨門一腳,卻卡在這一步足足五年,可見突破之難。
“凝脈境真有那麼難嗎?”瀟宸忍不住問道。他自己突破時雖有迷霧穀晶石相助,但也覺得經脈拓寬的過程極為磨人,難以想象那些沒有奇遇的族人,要耗費多少心血才能邁過這道坎。
瀟虎歎了口氣:“難!太難了!我聽我爹說,凝脈境不僅要打磨經脈,更要感悟‘氣脈相通’的玄妙,很多人卡在沸血境巔峰,就是悟不透這層道理,一輩子都邁不過去。族裡上一個達到凝脈境的,還是三十年前的二長老,可惜後來在一次對抗‘鐵甲犀’群時犧牲了。”
說到二長老,瀟虎的語氣裡帶著惋惜。那位長老據說能以氣禦物,一根普通的木杖在他手中,能發揮出石斧都未必及得上的威力。
瀟宸心中微動。他突破凝脈境時,確實有種“氣脈相融”的感覺,靈氣在經脈中流轉時,仿佛與自身的氣血、骨骼都產生了共鳴,不再是外來的“力量”,而像是身體的一部分。這種感悟,或許正是凝脈境的關鍵。
正聊著,前方的銀月妖狼蹤跡突然消失在一片茂密的蕨類植物中。
兩人對視一眼,立刻停下腳步,伏低身子,透過蕨類植物的縫隙向前望去。
隻見前方不遠處,是一片小型的林間空地,三隻銀月妖狼正圍在一頭死去的“裂山熊”旁撕咬進食。那裂山熊體型龐大,皮糙肉厚,是鍛骨境修士都不願輕易招惹的凶獸,此刻卻被啃得隻剩半副骨架,顯然是這三隻銀月妖狼的獵物。
“是三隻成年妖狼,看體型,中間那隻應該是首領,實力怕是在沸血境初期。”瀟虎壓低聲音,眼中閃過一絲忌憚。裂山熊的防禦力他很清楚,能將其獵殺,這三隻妖狼的實力不容小覷。
瀟宸的目光卻落在了空地邊緣的一棵古樹上。樹乾上,有幾道深可見骨的抓痕,旁邊還散落著幾撮銀白色的毛發,顯然這裡曾發生過一場激戰。
“這裂山熊不是被三隻妖狼圍攻致死的。”瀟宸沉聲道,“你看樹乾上的抓痕,力道極大,而且隻有一道,不像是三隻妖狼同時留下的。更像是……有一隻更強的妖狼,先重創了裂山熊,這三隻才敢上前分食。”
瀟虎仔細一看,果然如瀟宸所說,裂山熊的致命傷在脖頸處,傷口整齊利落,顯然是被一擊斃命,而三隻妖狼此刻撕咬的,都是些無關緊要的部位,更像是在“撿漏”。
“你的意思是……附近還有更強的銀月妖狼?”瀟虎的聲音有些發緊。一隻沸血境初期的妖狼首領就夠棘手了,若是再來一隻更強的,他們倆今天怕是很難全身而退。
瀟宸沒有說話,隻是凝神感應著四周的氣息。凝脈境的敏銳感知讓他能捕捉到一些細微的動靜——遠處的風聲、蟲鳴,甚至是……一股隱藏在暗處的、充滿壓迫感的氣息。
那氣息比之前遇到的金色妖狼稍弱,卻遠超眼前的三隻妖狼,至少是沸血境中期的實力!
“撤!”瀟宸當機立斷,拉了瀟虎一把,“這三隻妖狼隻是誘餌,附近有更強的存在在盯著!”
瀟虎也不含糊,立刻點頭,兩人轉身就想退走。
就在這時,一聲低沉的狼嚎從空地旁的古樹上響起!
一道銀白色的身影如同閃電般從樹冠上躍下,穩穩地落在三隻妖狼麵前。這隻妖狼體型比首領還要大上一圈,毛發泛著淡淡的青色,眼神陰鷙,看向瀟宸和瀟虎藏身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弧度。
顯然,他們的蹤跡早已被發現!
三隻妖狼聽到嚎聲,立刻放下裂山熊的屍體,轉過身,赤紅的眼睛死死盯住蕨類植物後的兩人,發出威脅的低吼。
前後夾擊之勢,瞬間形成!
“該死!被發現了!”瀟虎低罵一聲,握緊石錘,全身肌肉緊繃,“瀟宸,怎麼辦?”
瀟宸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眼前的局麵雖然凶險,但還沒到絕境。三隻普通妖狼隻是鍛骨境巔峰,那隻青色妖狼雖是凝脈境初期,但他們兩人一個凝脈境、一個沸血境初期,未必沒有一戰之力,實在不行,也能突圍。
“瀟虎,你對付左邊那三隻,我來解決這隻青色妖狼!”瀟宸迅速分配任務,聲音沉穩,“記住,速戰速決,不要戀戰,打不過就往東側突圍,那裡有我們之前布置的信號煙火!”
“好!”瀟虎應聲,眼中閃過一絲狠厲。他雖不善計謀,卻最是勇猛,越是危急關頭,反而越冷靜。
“動手!”
瀟宸低喝一聲,率先發難。
他沒有選擇硬衝,而是運轉凝脈境的靈氣,將其凝聚於指尖,對著最近的那隻普通妖狼,猛地彈出一道氣勁!
“咻!”
氣勁破空,帶著尖銳的呼嘯,精準地射向妖狼的眼睛!
那青色妖狼反應也不慢,下意識地偏頭躲避,卻還是被氣勁擦中了耳朵,頓時發出一聲痛嚎,動作一滯。
就是現在!
瀟宸身形如電,借著這一瞬間的空檔,手持骨劍,直撲妖狼首領!
青色妖狼見狀,怒吼一聲,放棄了撕咬,張開血盆大口,帶著腥風迎了上來!
與此同時,瀟虎也低吼著衝出,石錘掄圓了,如同小山般砸向左邊的三隻妖狼,逼得它們連連後退。
林間空地,瞬間爆發激戰!
瀟宸與青色妖狼纏鬥在一起,骨劍舞動如飛,每一次劈砍都帶著凝練的靈氣,逼得首領妖狼隻能狼狽防禦。凝脈境的優勢在這一刻展現得淋漓儘致——靈氣運轉更暢,攻擊更精準,耐力也更持久。
幾個回合下來,青色妖狼便落入下風,身上被骨劍劃開了數道傷口,鮮血淋漓。
但它畢竟是凝脈境初期的凶獸,凶性極足,即便受傷,也毫不退縮,反而更加狂暴,依仗著皮糙肉厚,一次次瘋狂反撲,逼得瀟宸也不敢有絲毫大意。
青色妖狼如同一道青色的閃電,悄無聲息地繞到瀟宸身後,猛地撲出,鋒利的爪子帶著撕裂空氣的銳嘯,直取瀟宸的後心!
這一擊又快又狠,顯然是想一擊斃命!
瀟宸心中警兆大生,感受到背後的寒意,想轉身防禦已來不及。
千鈞一發之際,他猛地想起大長老教的“卸力”技巧,強行扭轉身體,將後背的要害避開,同時將靈氣凝聚於左肩!
“噗嗤!”
青色妖狼的利爪狠狠抓在瀟宸的左肩,頓時鮮血淋漓,深可見骨!
劇痛傳來,瀟宸卻牙關緊咬,非但沒有後退,反而借著這股衝擊力,向前一個踉蹌,避開了青色妖狼的後續攻擊,同時反手一劍,刺向青色妖狼的腹部!
“嗷!”
青色妖狼沒想到這人族如此凶悍,吃痛之下,下意識地後退了兩步。
“瀟宸!”瀟虎見狀,目眥欲裂,想要回身支援,卻被三隻妖狼死死纏住,根本抽不開身,隻能急得怒吼。
瀟宸捂著流血的左肩,臉色蒼白,卻眼神銳利如刀。左肩的劇痛讓他的動作微微一滯,但也徹底激發了他的凶性。
他知道,對付這種凶殘的凶獸,退一步便是死!
“凝脈境的力量,不止於此!”
瀟宸低吼一聲,猛地將靈氣運轉到極致,不再保留。
隻見他手中的骨劍上,漸漸蒙上了一層淡淡的紅光——那是沸血之力與凝脈靈氣結合的跡象!
“喝!”
他一劍刺出,不再追求精準,而是以力破巧,帶著一股一往無前的氣勢,直取青色妖狼的脖頸!
青色妖狼眼中閃過一絲忌憚,卻也被徹底激怒,同樣怒吼著撲上,想要以傷換傷!
就在兩者即將碰撞的瞬間,瀟宸突然腳下一轉,使出“驚鴻式”的變招,險之又險地避開了妖狼的撲咬,同時手腕一翻,骨劍如同靈蛇出洞,精準地刺入了青色妖狼胸前鱗片的縫隙之中!
“噗嗤!”
骨劍沒柄而入!
“嗷——!”
青色妖狼發出一聲淒厲到極點的慘嚎,龐大的身軀瘋狂扭動,想要將瀟宸甩開。
瀟宸死死抓住劍柄,任憑妖狼如何掙紮,都不肯鬆手,同時運轉靈氣,不斷破壞著它的生機。
另外三隻普通妖狼見勢不妙,發出幾聲嗚咽,竟轉身想逃。
“想走?”瀟虎怒吼一聲,石錘脫手飛出,精準地砸中了其中一隻妖狼的後腿,將其絆倒,隨即一個箭步上前,補上一拳,結束了它的性命。另一隻則趁機鑽入密林,逃得無影無蹤。
戰局瞬間逆轉。
青色妖狼的掙紮越來越微弱,終於癱倒在地,徹底沒了聲息。
瀟宸抽出骨劍,踉蹌了一下,左肩的傷口傳來陣陣劇痛,讓他眼前發黑。
“瀟宸!你怎麼樣?”瀟虎連忙上前扶住他,看到他肩上的傷口,臉色大變,“傷得這麼重!快,我這裡有療傷藥!”
瀟宸擺了擺手,喘著粗氣道:“沒事……先處理一下,我們……必須儘快離開這裡,血腥味會引來更多的凶獸。”
他看向青色妖狼的屍體,眼中閃過一絲凝重:“這隻妖狼……應該是迷霧穀外圍的巡邏首領。連它都有凝脈境的實力,那迷霧穀深處……恐怕還有更強的存在。”
瀟虎一邊幫他包紮傷口,一邊點頭:“那我們還查嗎?”
瀟宸沉默片刻,看向迷霧穀的方向,眼神堅定:“查!但我們不能再深入了,就在外圍多觀察幾日,記錄妖狼的活動規律和數量,然後立刻返回部族。”
他知道,這次偵查的目的已經達到——銀月妖狼的實力和威脅遠超預期,必須儘快將消息帶回。
夜晚將至,殘留夕陽將兩人的身影拉得很長。
瀟宸與瀟虎背靠著背,臉色蒼白,卻眼神明亮。左肩的劇痛提醒著他戰鬥的凶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