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民區,簡陋的醫療隔間內,空氣沉悶而壓抑。
小女孩9033一臉病態的蒼白,雙眼緊閉,陷入了昏迷。
她瘦小的身軀躺在冰冷的金屬病床上,胸口微弱的起伏是她還活著的唯一證明。
她的兩個小夥伴,9027和8925,正守在床邊,通紅的眼眶裡噙滿了淚水。
一個孩子手裡緊緊攥著一塊珍貴的白麵包,另一個則小心翼翼地捧著一小瓶牛奶,他們哽咽著,想讓昏迷中的9033嘗一嘗這些平日裡想都不敢想的美食。
“不行……”
一位臉上刻滿了皺紋的塵民女醫生,疲憊地揉了揉眉心。
憐憫地看著病床上的9033,無奈地搖了搖頭,“我這裡的條件根本不夠,她的器官正在衰竭,我……我治不了她,得想彆的辦法。”
“那能有什麼辦法?”
一0609痛苦地轉過頭,渾濁的眼睛裡滿是不忍和絕望,“我們隻是塵民,能有什麼辦法?”
身材壯碩的2303突然抬起頭,拳頭捏得“咯咯”作響:“我們不是衝上去過一次嗎?再來一次!”
“胡鬨!”
0609立刻厲聲喝止了他,“上次是常黎先生在燈塔上,馬克城主他們所有人都賣他一個麵子,城主還給了我們這麼多牛奶和麵包!
這次不一樣了!聽維修線纜的工人說,常黎大人跟著獵荒者下到地麵去了,剛才那驚天動地的動靜,就是他在下麵弄出來的!
他不在,上麵那些人,未必還會賣這個麵子!”
“可……”2303還想爭辯什麼。
就在這時,醫療隔間的大門被“砰”的一聲猛地拉開。
一個留著寸頭、麵容嚴肅而堅毅的男人大步走了進來,正是4068。他的身後,還跟著麵帶憂色的4277和4079。
4068的目光掃過眾人絕望的臉,最終落在了病床上那個奄奄一息的孩子身上。
他的聲音不大,卻像一塊石頭投入了死水之中,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然:
“不試試怎麼知道?”
他環視眾人,一字一頓地說道:“我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一個孩子,就這麼痛苦地離去。
我乾活的時候,親眼看到過常黎大人和他們幾個說過話,他們看起來關係很好。”
他深吸一口氣,眼神變得無比堅定。
“去找他們試試吧。去了,至少還能有點希望。躺在這裡,就隻能讓她痛苦地等死。”
“維克托將軍!上層e12入口,又有塵民在衝擊防線!”
一名城防軍隊員的緊急報告,打斷了維克托的思緒。
“什麼?”
維克托煩躁地將一份人事調動表拍在桌上。
他正焦頭爛額。上次的戰鬥讓城防軍損失慘重,內部的職位動蕩需要他親自調整,城主摩根突然犯病的消息更是讓整個高層都蒙上了一層陰影。
現在,又出了塵民的事?
“召集隊伍,我們去看看。”
維克托沒有猶豫,迅速召集了一隊城防軍,趕往了報告中的位置。
當他抵達時,那堵由城防軍組成的冰冷的秩序之牆前,他第一眼就看到了那個熟悉的小寸頭。
一棍子把查爾斯抽翻的那個家夥。
維克托的眼神變得複雜起來。
對於這個敢於維護常黎、硬剛光影教會的塵民,他其實頗為欣賞。自從挖出了雷斯這個人才,給自己省了不少事後,他就樂於在底層挖掘那些被埋沒的金子。
但不是現在,不是在這種所有事都擠在一起的敏感時刻。
衝擊上民區,他們又想乾什麼?
“維克托將軍,請把路讓開。”
4068抱著身體已經極度虛弱的9033,眼神沒有一絲一毫的閃躲,竟是直直地與這位手握兵權的將軍對視。
他內心焦急萬分,必須快點把9033送過去。
一,是9033的身體已經差到等不了了;二,是他得儘快回到新分配的獵荒者采集隊伍裡,他必須向常黎大人證明自己更多的價值。
“她怎麼了?”維克托的目光落在了那個臉色蒼白如紙的小女孩身上。她氣若遊絲,仿佛下一秒就會徹底失去生命體征。
“9033得了重病,”4068的聲音沉重而急促,“塵民區的衛生所根本沒有治療條件,她必須去上民醫療區!”
笑話。
這是部分上民城防軍士兵內心的真實活動。
區區一個塵民,還妄想使用寶貴的上民醫療資源?有些眼神不長眼的,甚至露出了輕蔑的表情。
站在維克托身後的雷斯,將這一切儘收眼底。他用冰冷的眼神挨個瞪了回去,讓那幾個士兵不自覺地縮了縮脖子。
雷斯心裡門兒清,將軍閣下沒有第一時間下令驅散,而是耐心地聽4068把話講完,就說明這個叫4068的塵民,已經被將軍記住了。
並且,還有常黎大人那層關係呢。
這事,十有八九能成。就你們幾個蠢貨還敢在這種時候表現出這種情緒,嘖嘖,怪不得一輩子隻能當個小兵。
果不其然。
維克托聽完,隻是沉默地點了點頭,從摩根給暴動的塵民分發了大量牛奶麵包來看,燈塔的法則已經不用維持多久了。
“不能去那麼多人。”
“現在是關鍵時刻,不要給城防軍添亂。”
他用不容置疑的語氣說道,“選幾個代表出來,我讓城防軍為你們開路。”
“這……”
所有在場的塵民都沒想到,事情會如此順利。他們本以為這會是一場血腥的衝突,甚至做好了犧牲的準備。
4068立刻轉頭,看著身後的4079,鄭重地將懷中虛弱的9033交到了他的手裡。
“接下來靠你們了,”他沉聲說道,“我得先走了。”
維克托對著雷斯抬了抬下巴:“雷斯,為他們開路。”
隨後,在眾多城防軍和塵民驚愕的目光中,4079、4277和那位0609,在雷斯的帶領下,穿過了那道曾經不可逾越的防線,向著上民醫療區的方向走去。
但維克托並不知道,他調動城防軍的這一小會兒,給了梵律可乘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