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帝五年,春。
萬物複蘇的時節,戰亂距離大漢已經遙遠了許多,人們三三兩兩的開始了平和而又安寧的生活。
得益於先皇,也就是文帝的統治,景帝前期的時候,天下就已經呈現出一派繁榮安定的氣象了,而在慶侯、條侯擊敗了作亂的諸王後,天下更是一派盛世氣象。
此時的大漢已然可以說是達到了“盛世”了。
而對於這一段曆史,事實上後世也的確是有所記載的——文景之治。
當然了,有了陳氏的這一段曆史,已經不再被稱之為文景之治了,而是被稱之為文景盛世,這是一個極其大的差彆。
眾所周知,曆史書中的用詞都是十分穩健的。
縱橫華夏上下五千年,能夠被稱之為盛世的時期也沒有幾個。
他們之間也各自有高下之分。
比如被稱之為“治”的有:文景之治、貞觀之治、洪武之治
而被稱之為“盛世”的則有:漢武盛世、開元盛世、永樂盛世。
若是仔細觀察便能夠發現,“某某之治”便是“某某盛世”的前傳,一個盛世的前方,一定是有一個可以被稱之為“盛世”的治理年間。
這是符合事情發展規律的。
文景對應漢武,文景兩位皇帝的節省和治理,讓漢武帝能夠儘情的揮灑著屬於自己的武略,縱情使用著大漢鐵騎,去將四方蠻夷驅逐。
而貞觀則是對應著開元——實際上,貞觀本身也可以被稱之為盛世,但相較於開元來說,他少了些許的龐大、宏偉,所以如今曆史上將其稱之為貞觀之治。
洪武之治則是對應著永樂盛世,追隨洪武的那群人被洪武親手送了下去,而老爺子的狠辣手段也讓文人集團沉寂了一段時間,之後的靖難更是讓那群文人短暫的安息。雖然他們很快就又卷土重來。
不難看出,當亂世被合適的人治理一段時間之後,就可以迎來盛世了。
這是客觀規律。
但曆史中,唯有“文景盛世”逃避了這個客觀規律。
文景盛世之前的鋪墊太少了,人們壓根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盛世就已經到來——在某種方麵,這個時期的“文治”已經達到了巔峰,隻是缺少“武功”,僅此而已。
所以在有陳氏的這段曆史中,後世的人又將這兩段、一共三個皇帝撐起來的盛世喚作“三皇盛世”,以此來表彰這三位皇帝做出的傑出貢獻。
而如今,這些後世的閒談也不過是些許笑話罷了,大漢的黔首們對此全然無所知曉,隻是簡簡單單的生活著。
這已經是他們心中最宏大的願望了。
一片青青草,茫茫無錯泉。
踏青之處。
陳熙側臥在草地上,身下鋪著布帛,整個周圍踏青的人當中,隻有他一個顯得最為悠閒,也隻有他一個是最為“節省”的。
其餘的諸多權貴們身下墊著的都是千金難得的綢緞。
這也是大漢前期的另外一個基調——在長安城這座龐大而又恢弘的城市中,緩過氣來的權貴們終於開始肆無忌憚的露出了屬於自己的猙獰爪牙。
他們開始隱晦的“浪費”。
比如先皇的長女、如今皇帝的長姐,那位“館陶公主”,館陶公主的奢侈浪費到了什麼地步呢?她出行的時候,腳下是一定要鋪墊絲綢的,而這些絲綢隻是用一次便會被銷毀,因為這位公主不願意用第二次。
至於景帝?
景帝雖然還未曾如此奢靡,但他卻也已經忘記了當初文帝所留下來的節省之心。
畢竟此時的大漢當真是可以說“富裕至極”。
原本曆史中景帝後期才會出現的堆積在糧倉中的穀子因為太多了開始發黴,而穿著銅板的繩子因為太長時間,所以開始腐爛的情形,已經出現。
陳熙看著這些奢靡的人,心中緩緩冷笑一聲。
戰亂不過剛剛過去,就開始如此奢靡?
才過了幾天的好日子!
他心中盤算著該如何彈劾這眾人,甚至隱晦的彈劾景帝,就看到了遠處拖著一身疲憊的“梁王”同樣緩緩到來。
陳熙的眉宇中一瞬間閃過了些許的唏噓。
這個可憐的家夥啊
梁王可憐嗎?實在是太過於可憐了!
景帝三年的秋冬之際,七王之亂被迅速平息了——而平息之後,皇帝就像是忘記了對梁王的貢獻一樣,雖然依舊每天都與梁王親密無間,但隻要梁王一提及“兄終弟及”,景帝就迅速轉移話題。
像極了穿上褲子就不認人的渣男。
當看到第二個人物出現的時候,陳熙的眉宇中終於帶上了些許的凝重,他微微蹙眉:“這兩個人,這麼早就已經糊弄到了一起嗎?”
出現的人自然是館陶!
陳熙緩緩的吐了口氣,看著館陶以及梁王,心中蒙上了一絲絲的陰霾。
不過他總算是想到了,該以什麼理由為“切入點”,給這大漢的權貴們一點小小的教訓了。
他緩緩起身,令侍從將鋪在地上的粗布收了起來,他與諸多權貴不同、或者說陳氏與諸多權貴不同,這粗布是會反複使用的。
這也是權貴們一直不滿陳氏的一點原因。
大家都在這奢靡的享受呢,你裝什麼大尾巴狼?
景帝五年,春四月。
隨著一道啼哭聲,劉啟的第十個孩子降世了,這個孩子並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甚至皇長子劉榮都沒有在意。
因為這個孩子實在是太小了!
現在生下來有什麼用?
景帝的身體並不算好,先皇在位二十六年,已然算是長壽的了,景帝能在位二十六年嗎?大抵上是不能的,而到時候,一個年幼方才加冠的皇子能有什麼威脅?
須知,加冠才能佐政!
若是十幾年的積累都打不過一個成年不久、方才佐政的少年,劉榮覺著自己就可以去死了。
景帝五年,夏,五月。
夏雨陣陣,一道道驚雷聲響起。
陳熙準備好在今日掀起一陣滔天巨浪了。